“今日,吾與諸君,要講的就是這算術計取……”
張越坐在樹蔭下,侃侃而談。
周圍兩百餘士子,側耳傾聽,不敢遺漏半句。
就連袁常也乖乖的側立一邊,他的隨從食客,紛紛奮筆疾書,迅速記錄。
“遠古的先民,結繩記事……”張越輕聲說着:“繩頭於是成爲了第一種計數工具……”
“及至三代,有先王以算籌計數,其法以縱橫相制,逢百而進,訣曰:一縱十橫,百立千僵,千十相望,萬百相當……”
“此法傳續至今,爲天下數術家之良器,廣傳於天下……”
“然算籌計數,藝難之更難精,普羅大衆,中人之姿,往往窮盡一生而不能得其皮毛……”
“在下觀之,以爲天下而嘆,乃做‘算盤’,以便天下數術之家……”
張越說着舉起了手中的算盤。
衆人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他手上的那個方方正正,由木珠、木樑、木框構成的奇怪器物。
他先前每次回答許恢等人的問題時,都會撥動此物的珠子,然後答案出之。
早已經有人猜到了此物與計算息息相關。
只是,沒有人知道,它是怎麼運作的?
更加無人知曉,它是如何來計算的?
此刻,聽到張越主動提及,衆人立刻便聚精會神,集中全部注意力,運轉大腦的每一個細胞。
整個世界安靜的只有張越的聲音和偶爾吹動樹枝的風聲。
“算盤者,分作上下兩列……”張越舉起自己手裏的那個算盤,介紹了起來:“上樑珠二,下樑珠五,共十一梁,凡七十七珠……”
“其上珠以一當其下珠五……”
“自第一梁開始,既以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千萬萬萬而列……”
張越將算盤擺下來,此刻,在衆人眼中,這個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簡陋至極的算盤,已經變成一個遠比世間任何寶物還要珍貴的寶貝。
僅僅是張越方纔的介紹,就已經讓他們明白了一個事情——一種全新的遠超舊有算籌的計算工具橫空出世了!
得到它!學習它!掌握它!
所有人都在心裏狂吼!
寒門士子們更是激動萬分,臉色潮紅。
因爲,此物必定將大行於天下!
而第一個得到它,學習它,掌握它的使用方法的人,哪怕是頭豬,也能逆襲,也能混的很好。
三公九卿,長安諸署,天下州郡諸侯國……
在未來必定會大量的需求和渴求能夠熟練使用此物進行計算的人才!
而自己等人的未來前途,已然是豁然開朗,再無坎坷!
“此物之用,也甚爲簡單……”
張越繼續介紹着,同時冷靜觀察着衆多士子,以尋找其中可造之才。
珠算的使用和口訣,張越是不會藏私的。
他沒有這個時代的那些所謂大家和世家的小家子氣。
會故意遺落和遮掩自己的一些東西。
從而以圖一家一姓之利。
而卻不知,他們的這些做法,造成了一個他們也不會願意看到的結果——先賢的心血結晶,終於付之東流水。
比如說,《孫臏兵法》失傳長達兩千年,最後竟然是在新中國,才從長沙馬王堆裏挖出來,讓之重現於世。
但,那個時候,這部兵法還有什麼價值呢?
不過是陳列在博物館中,讓後人瞻仰和欣賞罷了。
更可笑的是——因爲某些人的私慾,儒家連《論語》《孝經》《詩經》《尚書》,都是殘缺的。
這些典籍,在後世有着大量被標註爲‘失傳’的篇章。
想當年孔子立學,有教無類,來者不拒。
但徒子徒孫們卻敝掃自珍,藏着掖着。
生怕被其他人知道了。
知識與技術,倘若不能得到推廣與應用。
發明它們做什麼呢?
而且,事實也證明,只有將知識與技術推廣,才能給發明和創造它們的人帶來真正的利益!
若是後世馬雲搞了支付寶,卻只是讓自己單獨一人使用……
那他的阿里帝國,如何建設起來?
所以,張越是一定不會藏私的。
至少,珠算的基本功能使用和基礎的計算口訣,他不會藏着掖着。
恰恰相反,他會想盡辦法,殫精竭慮的推廣和宣傳。
讓更多的人學會和使用它們。
使用的人越多,他的名聲越大,名聲越大,地位越高,地位越高,生活更好。
更可澤及子孫,綿綿無期。
但有些東西,他卻暫時只會教授給自己選中的人。
這些東西,就是後世人們所熟知的阿拉伯數字以及一些簡單的數學公式、符號。
這麼做的緣故,倒也不是要藏私。
而是張越知道,在這個時代,貿然提出一些新知識、新符號,可能會被人攻擊爲‘奇技淫巧之徒’,甚至可能被妖魔化。
爲防萬一,在自身羽翼尚未豐滿之際,這些東西就暫時只會教給那些信得過的人。
什麼人可以信得過?
腦殘粉和死忠粉!
而張越現在要做的就是通過觀察、接觸和了解,從這兩百多人中找出那些可以信得過的腦殘粉。
通過拉攏和幫助這些人,從而逐漸建立起自己的小團體。
張越一邊觀察着衆人,一邊演示起算盤的使用方法。
“如一加一,則是一上一……”
“逢十加一,則是一上五去四,一去九進一……”
“加二,二上二,二下五去三,二去八進一……”
“加三,三上三,三下五去二,三去七進一……”
……………………
隨着張越的講述與演示,在場衆人,只覺得眼前一扇新的大門,正在被人緩緩推開,一個新世界,一個新的數學天地,廣闊無邊,展現在大家眼前。
數學,曾經艱深晦澀,常人難知難算的領域,已經出現了裂痕。
有了算盤之後,從此以後,寒門之士,中人之姿,恐怕也能如精英一般談笑數學,指點算術。
從前,需要依靠算籌,進行繁瑣而傷腦的計算時代,恐怕一去不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