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我早就跟你說過了,都是鄰居,下口時輕一點、輕一點,你就是不肯聽,現在好了,你兩口把人家給咬死了,你讓我怎麼跟那位鄰居解釋”中年人嘆了口氣,站起身,看一眼並不算陽光明媚的天空,神情肅然,最後,只拉了拉牽狗的繩,揹着手,重新在小區裏踱起步子,土佐跟在他身旁,閒庭信步,像凱旋歸來的將軍。
一人一狗的身影,剛剛消失在薄霧中, 一個年輕少婦便出現在小區的雕花石板路上,口中喚着:“牛牛,牛牛,你在哪兒回家喫早餐了”等看到花壇裏躺着狗屍,四周的土壤都被鮮血浸紅,少婦猛地發出一聲尖叫,轉頭飛快地奔跑起來。
她住在一棟前後都帶着小院的別墅裏,小院的木籬笆門沒關,她徑直奔向前門,口中呼喊着:“老公老公,快,快,牛牛牛牛被隔壁家的土佐咬死了”她氣喘吁吁,帶着哭腔,對餐廳裏拿着一份報紙、喝着花生牛奶的男人。男人看上去也就四十歲不到,頭髮一絲不苟地向後梳着,西裝背心,金絲框眼鏡,很像電視電影裏的成功男士的標準派頭。
只是喝着花生牛奶的男人連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仍舊看着報紙,喝着牛奶,過了幾秒鐘,才漫不經心道:“下回換隻藏獒”他看了一眼眼圈泛紅的少婦,起身迎上去,擁抱着少婦,拍拍她的後背,在她耳邊小聲道,“鬥犬就跟人其實是一個道理,咬不死對手就要被對手咬死,所以在沒有必勝的把握之前,就得夾着尾巴做人。”
少婦眼中閃過一絲怨怒,最終還是偃旗息鼓:“老公,國舅爺家的土佐是真厲害,要不要不我們這回也換回土佐”少婦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話題還是回到了鬥犬本身。
男人搖了搖頭道:“小鬼子配種的狗,不養也罷。上午抽時間把狗埋了,就埋上回埋狗的地方。我去趟隔壁,國舅爺找我有正事。”
“阿坤”少婦拉住正要離開的男人,“阿坤,難道我們一輩子都要活在國舅爺的陰影下”
“傻瓜,別說傻話了。國舅爺對我有救命之恩,又有知遇之恩,何來的陰影一說”被少婦稱爲阿坤的男人回頭輕輕撫了撫女人的臉,“我知道,你想要老公更有出息,最好能號令整個江北黑道,你好當那威風八面的黑道大嫂。現在這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錢這東西,現在對我們家來說,就是個數字遊戲。”
阿坤笑了笑,什麼也沒有說,打開門口的衣櫃,拿出呢子大衣披上:“中午不回來喫飯。”
他走出院子,回頭看了一眼自己住的這棟別墅,又一眼隔壁同樣價值菲的別墅,在清晨的淡淡陽光中站立了許久。薄霧中出現了牽着狗的中年人,他笑着迎了上去:“九爺”
曹國九笑眯眯地將遛狗的繩索交到阿坤的手裏,搓了搓臉道:“早上阿土贏了估計無雙要不高興的,回頭你再給她買一條鬥牛犬,費用我出”
阿坤站在漸漸散去的薄霧裏,陽光撒落在肩頭:“沒事,一條狗而已。”
曹國九指了指他,笑道:“我的這些兄弟們啊,什麼都好,就是不懂女人。只是一條狗的事嗎不是無雙的父母當年欠了咱們的高利貸,最後跳樓,這丫頭心裏一直不舒服。你平時又忙,應該都是那隻鬥牛犬天天在陪她,對你來說,那只是一條狗,對她來說,也許就是除了你以外的一小半的生命。”
阿坤自嘲地笑了笑道:“我上午親自去挑一條,就說是九爺你送的。”
曹國九搖了搖頭,嘆氣道:“不用打我的旗號
,你們小日子過得踏實紅火,這纔是最重要的。這麼早就來找我,有事”
阿坤看了看四周,曹國九知道應該是要說些敏感話題,指了指別墅二樓:“去我書房。”
曹國九不是個附庸風雅的人,書房對他來說就是辦公室,那真的就是一間辦公室的樣子。他有早上起來溜狗喝茶的習慣,所以片刻的功夫,一盞熟普便沏好,分了阿坤一盅:“嚐嚐,這是二十年的普洱。”
阿坤拿起茶盅聞了聞,又嚐了嚐,最後苦笑搖頭:“九爺,我就是個粗人,這種茶道一說,我這輩子估計是學不會了。”
曹國九笑道:“你一個拿闊背刀砍人的傢伙,都能學着人家穿衣服打領帶戴眼鏡,喝杯茶而已,有什麼難的”
阿坤自己也笑了起來:“九爺你教訓得是。”他喝了口茶,便切入主題,“劉岡被拿下了,我們在江州市公安局布的重要棋子又丟了一顆,接下來,想要安插人進去,就沒有那麼容易了。黃仁義在的時候,很多事情都好說,現在來了一個新的副市長兼公安局長,這幾天我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曹國九淡然一笑,拿起茶盞幫阿坤添了茶,自己也舉起茶盅聞了聞,卻並沒有喝:“黃仁義不過是石明的走狗,石明是周峯的人,就算現在市公安局還是他作主,對我們來說,也沒有太大的好處。劉岡倒是個見錢眼開的傢伙,不過量他也不敢開口,貪污受賄是一回事,參與販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能不能找到劉岡現在被紀委帶去了哪裏”
阿坤點了點頭:“有點麻煩,紀委不比別的地方,不過也不是不可行,需要點時間,估計還要花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