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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九十九章   劫後餘生

    也許,在任何時候,她都保持一顆警惕的心。

    那一個耳光,準確而有力地打在冷流世的臉上。猝不及防的眩暈,讓他的身子瞬間失去了平衡,未能站直身子,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流世……”夜芳菲臉色一變,猛然醒悟過來。那鴆毒噬心的殘身之體,只不過那體毒稍減。此時的冷流世,只不過是從鬼門關了一條命。他的身體依然帶着殘毒噬心的虛弱。

    帶着幾分心疼和自責,夜芳菲喫力地撐着身子準備起身下牀。

    兩名侍女驚恐地跑到冷流世的身邊,左右攙扶着他的手,扶至牀邊坐下。

    夜芳菲擡起頭,看着窗外明媚的陽光,連天的草原在金色的初陽映照之下,如同一塊從深潭中脫水而出的碧玉一般,帶着攝人心魄的綠。看着那蒼翠欲滴的絲絲綠意,心中那種壓抑的窒息之感開始慢慢地退卻。

    頭頂,輕顫的羅紗帳,層層堆積的皺褶,均勻而有序地散落下來,恰到好處地將整個月牙牀籠罩。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佛手柑的香味,有着一種夢幻一般的若即若離。

    隨着頭腦中一陣強烈的眩暈,撐着牀緣的手一軟,又躺了下去。一時間之間的混沌,讓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咬着牙齒,準備再次撐起身子,左手才稍微用力,便是一陣鑽心的疼痛。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呻吟,不由倒抽了口冷氣,又倒了下去。扭頭看着身上的錦被,騰龍出雲的精繡,那龍身的鱗片色色生輝。

    昨夜那橫流斑駁的血痕,早已經不見了蹤影。她才明白過來,那一牀的狼藉,早已經被換了下去。

    眉頭輕輕皺起,才依稀回想起來,昨夜對他的挑逗和折磨。那白皙柔嫩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羞澀的紅暈,故作輕鬆地看着冷流世,雙目中帶着幾分關切,柔聲道:“我在睡夢中遇到壞人了,誰讓你突然出現在我的身邊?”

    帶着滿心的愧疚,喫力地撐着牀緣,坐起身子。那一頭烏黑的秀髮,閃動光亮的柔順,如同傾流而下的瀑布一般,散落身後。

    冷流世回過神來,臉上那一層暗沉褪去,又恢復了那種天生的高傲和冷漠之貌,雙目中帶着幾分心疼,伸出手準備去扶她,未能觸到夜芳菲的身體,身子一顫,迅速地縮了回來,沉聲道:“你,你沒事罷?”似乎,在夜芳菲的身上,天生便帶着一種讓人膽顫的刺。那根根無形的倒刺,只要稍一接觸,便會傷痕累累,體無完膚。

    冷流世知道,他的命是她用身體中的血換來了。就像是曾經,她用命擋下那飛刀,換來他的命。然後,她受盡了人間所有的辛酸和磨難,便是懲罰她的與天對抗。是啊,原本就該死的人,她卻無知地用自己的身體擋下那致命的飛刀。

    作爲懲罰,她受盡了折磨。那毒傷加毒的折磨,讓她生不如死地苟且而活。上天原定的一切,都不會是巧合。所有的經歷和磨難,都是在錯誤的選擇之後,必須付出的代價。所以,在夜芳菲的心中,從來沒有過一絲的悔意。有的只是那深入骨髓的仇恨,和使命。

    夜芳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擡頭看着兩名面帶驚恐的侍女,低聲道:“先鋒副將何在?”

    門外的侍衛應聲進來,單腿跪地道:“回元帥,先鋒副將已經在外派兵遣馬,只等元帥號令了。”

    冷流世喫驚地看着夜芳菲,疑惑地道:“難道,女真必須要滅麼?”他太過了解夜芳菲骨子中那種強硬的霸道,遇強則強。在面對着曾經自己的強勢和狂妄,非但不能震懾到她的脆弱。反倒激發起她那嗜斗的本性和蠻橫的固執。

    “難道,你不捨得麼?”夜芳菲擡起手

    ,脣邊揚起一絲輕笑。冷流世連忙走過去,攙扶着她的手,將她扶下牀來,朝着藤椅上走去。

    忽地,夜芳菲看到桌邊的茶盤上,放着一段竹製的箭身。那箭身上的刻着“來世此爲信”幾個小字。那箭尾之處一個紅色絲線編制的同心結拴在箭尾上。

    脣邊揚起一抹輕笑,朝着侍衛道:“昨夜,女真的聖姑的來過了麼?”

    侍衛點頭,道:“那聖姑前來,只爲給將軍和元帥送傷藥,施藥之後,她便離開了。”

    夜芳菲的雙目中,射出兩道寒光,伸手拿過竹箭,朝着冷流世輕蔑地一笑,道:“此物,可是你送給婭瑪的?”

    冷流世輕輕地點了點頭,環手抱在胸前,沉聲道:“正是。”

    “你的命,來生恐怕也不夠還的。”輕輕地站起身子,朝着侍衛和侍女揮了揮手,道:“你們退下罷。”

    只等侍衛和侍女退下,夜芳菲走到冷流世的面前,伸手抓着他的手,將那竹箭塞到他的手中,柔聲道:“人,只有一世。一世既亡,終是皆亡。你既對她心存感激之心,以千里疆域作爲回報,爲何還要想着來世?”

    鳳眼圓瞪,逼視着冷流世,正色道:“恐怕,來世你依然不夠還我罷。”

    冷流世的脣邊,帶着沉穩的輕笑,道:“因爲,冷某人今生之命,只能屬於一人個。縱是我欠人再多,也終歸只能來世再還了。”

    “哈哈…。。”夜芳菲冷笑着,擡手指着冷流世,道:“你果然會哄女人開心,今日我便姑且信了你罷。” 說着輕輕地湊到冷流世的耳邊,道:“你要記得我昨夜與你說過的話,從今往後,你不再欠別人。你唯一欠的,便只有我了。 ”

    她不要他帶着那盛典被人救下的枷鎖,鬱郁而活。更不希望他對自己所有的善性和無謂的付出,都是因爲那一刀之恩。一個天生狂妄之人,怎能讓那兒時的愧疚,成爲他一世不羈的障礙呢?

    冷流世伸手拉着夜芳菲的手,雙目中傾盡無限的溫柔與心疼,柔聲道:“你怎麼會這麼傻,爲何要如此傷害自己?”以血解毒,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血能解那鴆毒呢?若是她身血流盡,也無法清除那鴆毒,非但救不了他,還會威脅到自己的性命。

    夜芳菲微微一笑,避開冷流世那深情得足以讓人心碎的眼神,輕笑道:“那鴆毒噬心,並非易除之毒。我曾經身中數毒,毒毒相剋,加之在仙女庵之時,食盡天下珍稀解毒之藥,才成就這個百毒不侵的身體。若非我有此奇身之體,恐怕你就是中了普通之毒,只要毒氣攻心,也無藥可救了。”

    輕輕地抽出被冷流世緊握的手,朝着門外道:“傳軍醫前來。”說着,轉身朝着衣架走去,取下戰甲,穿到身上。

    冷流世疑惑地看着夜芳菲,喫驚地道:“芳兒,你身體無事麼?”那身血流盡,一個原本便是嬌弱之身的女子,如何會無事?

    夜芳菲笑着,點頭道:“你放心便是,只等軍醫前來,便讓他們煎些清毒之藥與你服下。記得,與侍女討要些胭脂和着湯藥一同服下,能儘快地清除殘毒。”

    說着,大步地朝着門外走走去。

    冷流世急道:“芳兒,你要去做甚麼?”

    夜芳菲回過頭,冷冷地看了冷流世一眼,道:“你的命是撿回來了,我與那女真靈鷲的帳,還未算。”

    雙目中閃耀着鋒利的寒光,掀開皮簾,走了出去。

    冷流世看了看纏滿紗布的身體,隱約地感覺到腳倮之處傳來陣陣刺痛,咬着牙齒朝着門外道:“來人,速速給我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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