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良心,都是沒良心的！”
其他的大鴨子們,好似都沒注意到這邊兒發生了什麼,他們根本就是漠不關心。
長着長着,認識的人就沒有了，長着長着，莫名就成了長輩了。
波本比其他的鴨子要聰明一些，他其實有注意過歡樂日常之外的事情，比如說曾經還能說得上話，不是那麼蠢的鴨子朋友突然不見了的事情,也曾留意到一籠子一籠子的鴨子被帶走，據說是要帶到別的地方生活,還有偶爾單隻被帶走的……
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心臟，那些曾經見過的一幕幕被帶走的畫面在容量不大的腦子之中迴盪，如今，被帶走的成了自己。
以往覺得好奇甚至恐懼的事情，終於要輪到自己了嗎？
“救我,我不想死！”
發自內心的吶喊，一下子戳破了那層窗戶紙,讓本來不明朗的結局突然躍入眼前。
波本更傷心了，因爲他發現就算自己喊了這樣的話，他們也都無動於衷，還有的露出了笑容來,這些傻乎乎的鴨子，他們、他們真是太傻了！
塑料袋裏很難着力，波本嘗試了兩下，發現撲騰不起來，也就沒有再費力了，他怕惹得提着袋子的人不高興，扭斷了自己的脖子，就是那樣——咔——想象總是更加嚇人，他卻流不出眼淚了。
鴨生頭一次離開養鴨場，離開這生長的地方，完全沒有感覺到喜悅。
一路上，坐了車子，還……一大片荒地之後，人就漸漸多起來了，到最後塑料袋中的波本都會被路過的行人擠到一兩下，他忍着，沒有發出惱人的叫聲來，他不太能夠認得人臉，卻能夠體會到一些人傳遞出來的那種險惡的表情。
“鴨子，活的！”
有人意外地發現這個事實，像是被鴨子轉頭的動作嚇了一跳，看着對方的眼神都透着驚奇。
傑米的父親微微點頭，像是在應和，可不是要活的嗎？死的誰稀罕呢？
他不是第一天當養鴨場的工人了，曾經鴨子喫到飽這種事，早就體驗過了，現在讓他喫鴨子他都不想喫，喫膩了。
所以，死鴨子對他來說是完全沒有一點兒吸引力的，倒不如活的。
想到傑米這次提高的成績，傑米的父親很是高興，他倒不覺得是傑米假期教鴨子識字的事情讓他提升了成績，但，孩子成績提高，是應該獎勵的，他想當一個稱職的好父親，可他的經濟能力，普通的工人，工作穩定就是優點了，指望薪水多麼豐厚，還是不要想了。
唯一的好處，或者就是在這樣經濟大蕭條的時候，沒有像那些白領一樣失掉自己的工作，基礎工作，總是有人要去做的，至於基礎之上的，有時候是能夠省略的。
這就好像糧食，看起來價格總是那麼多，漲幅不大，沒什麼重要的，可，離了糧食，誰能活呢？
他們這樣基礎的工作，若是離了他們，誰能讓人們喫上鴨肉呢？
哦，他們的鴨肉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喫得起的，精品嘛！
爲了省錢，很少坐車，近乎走了一路的傑米父親能夠感覺到手上那沉甸甸的分量，這鴨子可不輕，沒少喫，很是肥美，所以，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買得起的。
莫名驕傲。
挺着胸膛的傑米父親回了家，看到還在家中的兒子傑米，他正在趴在書桌上，不知道在做點兒什麼，聽到他回來的聲音，回頭看過來。
“嗨，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麼？”
傑米的父親像是個大男孩兒，有點兒神祕地給傑米說，手中一直拎着的塑料袋背在身後，不讓傑米看到。
“什麼？”
傑米神色有些雀躍，卻也不是很積極，家庭條件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一下子改變的，他已經長大些了，知道不能無意義地攀比，父親對自己還是很好的，他不能因爲父親不能提供更好的生活條件而苛責對方。
“看看，喜歡嗎？這是你教過的那隻大鴨子，你不是很喜歡它嗎？以後你們還可以一起玩兒！”
比起養狗那樣奢侈，一隻鴨子，真的不算什麼，作爲養鴨場工人的傑米父親能夠很好地指導傑米如何養好一隻鴨子，而不是爲了狗的品種和種類更多的狗糧糾結。
這件事最好的地方還在於，作爲養鴨場的工人，偷偷順一點兒鴨飼料回家喂自家的這隻鴨子都是很容易的事情，也就是說，養鴨本身，幾乎毫無成本。
最重要的是，鴨子也不用像狗子一樣，必須每天溜達，需要有一定的活動場所什麼的。
不是自己想要的鞋子，不是自己想要的玩具車，但，鴨子的話——
“波本，是你嗎？”
傑米有些驚喜，那不可錯認的一撮紅毛還是很容易給人親切感的！
“父親，我太喜歡這個獎勵了，這可真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獎勵，我們可以一起去滑滑板了！”
傑米毫不介意自己的高興，大笑着，跟父親拍了個掌，他的父親也很高興，沒有什麼比自己送出去的東西討人喜歡更好的了。
“噶——”
這是不用死了？
波本在見到傑米這個熟人的時候，小腦袋裏好像想明白了什麼，有種喜極而泣的衝動，原來是這樣啊，真是陰險的人類，肯定是故意嚇他吧。
不過，看在他這麼離不開他的份兒上，他就原諒他吧。
單方面原諒了傑米的波本終於能夠從塑料袋中出來了，比起令人畏懼的傑米父親，波本跟傑米就算是老熟人了，不說小時候積累的那點兒情誼，只說假期他們相處得就還不錯。
一隻大鴨子，實在算不上什麼酷。
傑米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但喜歡這種感情總是無法控制的，那麼，就讓波本變得酷一點兒吧！
“人家遛狗，我溜鴨子，那樣是不行的，波本，你必須要酷起來！”
很有經紀人頭腦的傑米邀請父親，給波本設計了一套滑板服，酷酷的小帽子，再加上酷酷的紅黑相間小衣服，衣服背後還如同球服一樣有個黑色的數字“2”，看起來就像一隻鴨子的“2”。
此外，還有一塊兒仿照大滑板的樣子的小滑板，等比例縮小的滑板放在鴨子的腳下，似乎也格外合適。
“滑起來，波本，像我這樣！”
無人行走的水泥路上，傑米教鴨子波本滑滑板，這本來不應該是鴨子會的技能，但，學，必須學。
在學的時候，波本想到了奧亞的那句話，“如果不學，就永遠不會有機會。”
那個時候，他沒有問是什麼機會，也不知道奧亞哪裏來的那麼多的危機感，過一日算一日唄，可……
出於某種自己也說不明白的原因，波本還是學了，結果是哪怕人類聽不懂他的嘎嘎叫，但他的確能夠看懂一些人類的文字，對外界的認識，好像因此提升了一個臺階。
這一點，在養鴨場的時候還不明顯，他們那裏能夠接觸到的都不是普通識字就能看的文件和書籍，但，出來了之後，那些廣告牌，那些五光十色的標識，總有些是自己認識的。
有了熟悉感，似乎就少了些懼怕。
那麼，學！
波本是一隻聰明的鴨子，從小的時候，傑米只教一遍他就能記得文字的意思看，他真的是鴨子之中少有的極爲聰明的那個，於是，他學滑板也學得很快，這可能也是因爲這個小滑板是給他量身定做的。
爲此在下班之後還要忙活的傑米父親在一日歸家的時候，看到那一大一小兩個給自己表演的滑板秀，整個人都驚呆了，真是萬萬沒想到啊！
我兒子可真厲害！
這樣的念頭充斥着腦海，傑米父親就忍不住炫耀，同樣的，傑米領着波本滑板出行的時候，也會有很多孩子發出跟傑米父親類似的驚歎——這可真酷！
一隻裝備齊全，好像滑板運動員的鴨子，這可真是太稀罕了！
傑米憑藉會滑滑板的波本，一下子成爲街區上最潮的男孩兒，不光是男孩子會來問他是怎麼做到的，還有女孩子向他暗送秋波。
此外，小報也報道了這件事，全國第一隻滑板鴨，這可真是太酷了！
波本的照片佔據了半個版面，波本自己看到的時候都愣了，原來還能這樣嗎？
一年後，已經有了看報習慣的波本似模似樣地翻開報紙，看到那張黑白照片上那兩隻天鵝湖中的鴨子時，他又想起了奧亞和莉黛，會是他們嗎？
他還記得莉黛的夢想是要成爲白天鵝，不過，怎麼可能呢？這樣想着，他纔要移開視線，卻又把視線移了回去，跟白天鵝一個湖面浮水，也可算作成爲了白天鵝嗎？
坐在一旁的傑米掃了一眼報紙上的照片，白天鵝太搶鏡了，以至於他沒留意到那兩隻矮小的鴨子，他笑着對波本說：“別看了，波本，你可比白天鵝厲害多了，走，朋友們在等着我們了！”
傑米組建了一個滑板鴨聯盟，鴨子的來源，咳咳，總之，現在聯盟中的小夥伴，每人都有一隻滑板鴨了，滑得好壞不一致，可炸街的效果，總是氛圍感爆棚，這纔是成功人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