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地過去,一切發生改變的緣由是有一天有人來報案。

    不是什麼大案命案,而是被騙走了錢財,人倒是沒事兒。

    來報案的可算作富戶,身上綾羅綢緞的,細論起來似乎也有些背景關係,是由陳幕僚親自領着過刑房來的。

    他們來的時候,莊延正在院子裏畫畫,這個院子不大,花花草草,同樣的他只畫一遍,畫到今日也有些膩了,正好發現一隻花甲蟲落在綠葉上,想到了現代的一副屏保似乎也是這般圖案,來了些興趣,支起畫架不緊不慢地畫了起來。

    “小郎的畫真好。”陳幕僚也有些日子沒見到莊延了,笑着打了一聲招呼,真心讚了一聲。

    重點已經畫完,修飾與否皆可,莊延便收了筆,笑着跟陳幕僚打了招呼,謝過他的讚揚。

    被陳幕僚領過來的是位黃姓老者,乃是某位妃子孃家母親的小妹的公公的兄弟的連襟,這七拐八彎的關係陳幕僚沒有怎麼介紹,而是後來刑房的某位大哥透出來的,這些人成天閒着,打聽人的功夫卻是天天練,半點兒沒生疏。

    這樣的關係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由陳幕僚陪着來是給面子了,衆人都比莊延熟練,一個個熱情地過來問了問案件經過。

    案子挺簡單,這人吧,好色,看中了一個賣身葬父的小娘子,然後花了錢財買回家做妾室,這都是正規流程的俗套,按理來說沒問題。偏偏這位小娘子是個騙子,沒讓他落到實惠就摸了他的銀票跑了,加上之前花的銀子,黃老爺心疼了,也不怕面子受損,直接告到府衙來了。

    在場的人自然沒有取笑他的,異口同聲地幫他譴責騙子,但說到捉拿上頭,也只能是個拖字訣了。

    都城之中多少小娘子,哪裏能夠一一查看過去,便是平民女子,也沒有這般隨便被人驗看的道理。

    不過尋人麼,總是辦過的。

    根據黃老爺的描述,刑房書吏畫了一張頭像,圓臉大眼,黃老爺表情很猶豫,不是很像,如果那小娘子是畫中那副模樣,他絕對看不上好吧,但要說哪裏不妥當,他一時也說不上來,急得額頭冒汗。

    陳幕僚見到莊延還沒收起來的畫架,一拍腦袋,說:“我竟是忘了,咱們刑房有大才啊,小郎,你可能畫一幅頭像出來?只要能夠按圖索驥就好。”

    莊延沒推辭,他會畫畫,且畫畫好是大家都知道的,這種事情上推拒就不是謙虛了,而是不肯效力的意思,開口的是陳幕僚,乃是唐大人的心腹,除非真的不善人物像,否則都要畫上兩筆的。

    他應下了,換了一張畫紙,先快速畫了雙眼睛出來,讓黃老爺看是不是這樣的,經過一系列言語形容調整之後又開始畫嘴巴,把最關鍵的兩個部分確定下來,再就是鼻子,至於眉毛,因爲時下流行柳葉眉,莊延就直接給畫上了。

    一點點把五官都弄好,接下來的頭髮就省心了,草草勾勒了一個髮髻,一張女性頭像就躍然紙上了。

    “哎,就是這樣,就是這個模樣,真是神了,就跟真人一樣!”黃老爺拍着大腿笑得極爲開心,指着畫中人連聲催促陳幕僚讓捕快去抓。

    陳幕僚有些震驚地看着畫紙,他從未想過還能這樣做畫,雖然沒什麼意境,但,直觀啊!在找人上面真是再實用不過。

    “小郎真是深藏不露啊,我竟不知道你還有這一手絕活!”

    之前畫畫的書吏也跟着連聲稱讚,把自己的畫都揉了,“跟小郎的一比,我畫的簡直是不堪入目啊,不堪入目。”

    “不過是畫法不同罷了,其實這種素描用硬筆是最好,還可畫出陰影,更顯立體。毛筆,終究還是軟了些。”

    莊延謙虛地說了兩句畫上的事情,黃老爺和陳幕僚都不是太懂,這個時候“硬筆”還真的是個很稀罕的詞彙,字面意思一拆分,自然知道是什麼,但要真的想象到底是怎樣的筆,終究還是欠了點兒什麼。

    不過他們都很給面子地連聲稱讚。

    陳幕僚說話間便安排了書吏照貓畫虎,重新描幾幅頭像出來,好讓人張貼到各大路口去,黃老爺十分捨得地出了百兩銀子的賞格,讓人有利可圖。

    刑房的人們聽到百兩銀子,也不乏有人眼睛泛光,細細問起了黃老爺其中的經過,希望多找到一點兒線索,從而得到更高的獎賞。

    莊延對這個就沒什麼興趣了,沒再理會,正好書吏安排完了事情過來請教如何畫那種畫,莊延也不藏私,直接就說了,還令人尋來木炭削尖,當做炭筆使用,再次描繪了一張同樣的頭像,添加了鼻翼等部分的陰影之後,這一幅畫顯然立體多了,令書吏嘖嘖稱奇。

    “大才!果然是大才啊!不知道這位是… …”黃老爺之前口上誇獎,但眼中終究是有些輕視的,完全沒什麼意境的畫,哪怕跟真人很像,也不過是小吏手筆而已,沒什麼特殊的,頂多是這位小吏年輕些。

    直到看到眼前這幅更加像真人的畫像,他才明白這小吏的不同之處來,若說之前的只是溝通得當,細心作畫就能夠完成的,那現在這種,則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畫的,那些描黑的部分自然能夠看作是光線之下的陰影,但爲什麼加在那裏,濃淡又是如何,面積又是如何,則都是學問了。

    這番佩服之下,纔有了興趣問這位小吏的名姓,若是可以,也可稍稍栽培一下,以圖後用。

    陳幕僚也是大感興趣,正好這是府衙的人,被人誇獎也是自己面子有光,笑着說:“黃老爺不記得日前父子相認的佳話了?這位正是果毅候的孫子,畫畫尋父的小郎君,單名一個‘延’字,不僅於畫畫上極有天分,於刑名上也是頗有才華。——黃老爺,你覺得滴血認親準是不準?”

    果毅侯府的事情不是祕密,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知道的,陳幕僚這時候賣弄起來,黃老爺只有“不知”的份兒。

    在莊延無奈的笑容中,陳幕僚便把滴血認親的那一段一波三折地講了出來,他的口才可比普通的說書先生好多了,引得刑房衆人這些會捧哏的不時發出驚呼之聲,引發陳幕僚的下文。

    等到說明白滴血認親的關竅竟然還與鹽和醋有關之後,黃老爺再看莊延更添幾分仰視感,對於這種掌握了自己不具備知識的人物,一般人都是會產生些高山仰止之類的想法。

    黃老爺也就是個一般人,還是個和善的老爺,笑呵呵誇了莊延幾句,又親熱地說了一陣兒話,這才被陳幕僚帶着轉到外頭去了。

    刑房衆人之前真的

    不知道莊延能夠到刑房還有這樣一段緣故,問及滴血認親的事情,各自都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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