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亮起來, 那眼皮子下轉動的眼球也就愈發明顯了, 裝睡裝得這麼不走心, 簡直辜負自身的武學根底。

    邵元和只當看不見, 一旁的婢女已經搬過了椅子, 上面鋪着厚厚的軟墊,保證不會接觸到絲毫的冰冷,室內也暖和起來,白皙的手指從袖子中露出來, 端起一旁的熱茶,嫋嫋熱氣拂面, 蒼白的臉色也溫潤起來, 多了些柔和之感。

    “外人都說巨劍山莊的莊主已經不治, ”頓了一下, 看到那眼珠子似乎都停滯了轉動, 淺啜了一口熱茶, 溫暖了肚腸,放下茶盞,接過了婢女遞過來的暖爐, 捧在手中, 道, “還有不少人都在嚮往那獒龍是何等樣人物, 說不得,這巨劍山莊也會爲人作嫁 ”

    “放屁”

    暴起的咒罵打斷了邵元和慢條斯理的話,牀上那人直接坐了起來, 一雙眼睛瞪着邵元和,好像他再多說一句,這邊兒就會巴掌招呼一樣。

    周圍的婢女緊張起來,她們身上都有些武功,當下便有幾個靠攏到邵元和身邊兒,一副隨時會幫忙阻擋的樣子。

    邵元和擺擺手,不動如山,看着莊主那怒髮衝冠的樣子,輕笑:“行了,既然莊主不願意讓他們的話坐實,就請起身好生用藥喫飯,光是躺着,可是打不敗那獒龍。”

    “混賬東西,若不是你不成器,何至於此”

    莊主眸中還是怒意沖天,人都是這樣,很多時候都會把自身無法達成的願望直接放到下一代的目標之中,全不管下一代人是否願意,如此一來,便有許多怨怒平生,大有“你若是優秀,我便不至於受辱”等意思。

    “您成器,撐起巨劍山莊了嗎”

    淡淡一句,邵元和輕鬆再次惹得莊主怒氣更勝,卻是一時間罵不出什麼話來了,只知道瞪着他,“你你你”沒個下文。

    被指着的邵元和眼神兒都沒往那裏多看,施然起身,道:“我在這裏,您大約是喫不下飯的,我先走了,希望您早日養好身體,那獒龍還等得,巨劍山莊的名聲怕是等不得。”

    手中的暖爐順勢交到一旁婢女手中,邵元和當先,緩步離開了房間,他纔剛走,便有人把飯菜並湯藥端了上來。

    憋了一肚子氣的莊主接過湯藥就要一飲而盡,被燙了一下嘴方纔緩下動作來,中間幾次想要砸碗,又忍住了。

    已經走在廊下的邵元和輕聲吩咐:“等他用完飯後,就把孔笙來訪的消息告訴他,既然山叟與他有舊,能夠聽到故人消息,多半會舒心一些。”

    “是。”婢女應下,輕聲道,“主子費心了。”

    又是激將,又是想法子給人順氣,這一番心思,偏不能夠好好的,父子兩個,每次見面,都要一頓生氣,不是這個生氣,就是那個生氣,不然便是兩個都生氣,久而久之,這種不合簡直是明面上的事實。

    但多了這句話,卻又似多了兩分不爲人知的溫情脈脈。

    若真的不合,怕不是氣死對方纔好,哪裏管他舒心不舒心,又哪裏管他死活。

    “有什麼辦法,我也就這麼一個親人而已了。”

    輕聲一嘆,目光瞥見一道陰影,天光已經晦暗,又有雨絲綿綿,這一道影子比鄰廊柱,若是不留意也就錯過了。

    “該點燈了。”

    這般說着,看向遠處迴廊,已經有人挑杆點燈,紅色的燈籠投射出朦朧的光影,在雨霧之中,如熒熒燭火,飄忽不定。

    腳步聲漸漸遠去,廊柱旁,孔笙閃身出來,靠着廊柱摸着下巴尋思,這父子之間的關係還真是 他自幼無父無母,被山叟看中收爲弟子,深知這恩情之重,彼此之間的關係自來融洽,還從未見別人父子之間竟是這般,也是有趣了。

    如此看來,大約是自己的感覺錯了吧。

    孔笙心中對人總有深深戒備,無論是見到誰,見到什麼,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懷疑,第一個念頭就是以爲對方心有惡意,早早就做出了探究的準備,非要眼見爲實才可安心。

    腳步一轉,孔笙身影一晃,動作靈巧地飛檐走壁,快速回了所在的小院,才落地不久,就聽到有人來問,正是尋他去見莊主的,時間剛剛好。

    巨劍山莊已經是江湖勢力的邊緣了,但是比起獒龍那等人還是要好上一些,如今消息只在附近傳遞,再等幾天,便會有更多的人過來,無論是有意打探,還是藉機圖謀什麼,如今都還太早。

    “今日可還要出去”

    婢女拿出一套翠黃裙裳來,這日雨後初晴,正是個外出的好天氣。

    邵元和正在喝茶,看到婢女熟練地取出女裝,只覺得額上神經都跳動了一下,原主這毛病可真是 周圍的婢女沒說什麼,眼神兒之中都透着些躍然,還有的已經打開梳妝盒挑選合適的釵環。

    “嗯。”面不改色地放下茶盞,站起身來,便有婢女過來幫他換衣,一層層換上裙裳之後,長髮披散,儼然是個正待梳妝的小娘子了。

    邵元和並沒有耳洞,但巧手的侍女弄出耳夾來,輕輕釦上,不仔細看絕對無法分辨到底是不是鑽孔而過。

    喉結部位倒是不用特別關注,邵元和自來體弱,連帶着喉結也並非十分凸顯,交領微立,便完美遮擋了那不明顯的凸起。

    換好衣裳坐在鏡前,看着鏡中少女漸漸顯露出嬌妍之色來,邵元和的心中格外複雜,女裝大佬這種梗他還真的沒玩兒過,沒必要沒特殊情況的時候,故意裝扮成女裝,在他看來很有些沒事兒找事兒的意思。

    男男女女什麼的,變與不變都不影響正常的生活,非要在這上面找換裝的樂趣,這種玩兒法,果然還是他無法理解的。

    不過,原主的習慣已然如此,只要是出去就會假裝成莫須有的雙胞胎妹妹,因是女子的關係,會在外面惹上一些沒必要的麻煩磨鍊自身的武力值,又會因是女子的關係獲得一些理所當然的弱者優待,想象一下原主總是揹負的壓力,想象一下總是被父親嘲笑不如女子的心理,似乎也能理解對方這種減壓方式。

    “帶上一些喫食,中飯便在外面用了。”

    抿上口脂,再細細修飾,邵元和輕聲說話,浸染了嫣紅的脣多了一層水潤之色,顯出幾分勃勃生氣來。

    女裝跟男裝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輕盈的裙裳,叮咚的環佩,連顏色都明快而輕鬆,好像心情也隨之飛揚起來一般,暫時忘卻了屬於男裝該揹負的重任。

    “踏青啊,太好了”

    婢女歡呼起來,雨色雖美,卻也難免填上一分陰霾,這樣的晴空萬里,反而讓人心曠神怡,想要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帶一半的人好了,剩下一半留在院中,到底還有外人。”年齡最大的漣穗說着便安排下來,自奶嬤嬤走了之後,這院中她就是個女主管,與一般的婢女又有不同,說話十分管用。

    這老成持重的意見也頗得邵元和讚許,哪怕看到一些婢女臉上略有失落,卻也沒有冒冒失失就說都出去之類的話,這院中祕密不少,僅僅男女裝一項,就不是能夠隨便暴露出來的。

    實在是古代的衣裳也是能夠分辨等級的,如他身上所穿的裙裳,看着輕薄無暇,普普通通的顏色,卻是婢女根本無法接觸到的,更不要說上身。

    如此一來,外人一看便會覺得古怪,如何一個院中竟有兩樣衣裳,若有個妾侍在側或也可遮掩,但又沒有,多少便會讓人生疑。

    劇情中,衣裳這裏也是令孔笙生疑的地方,他倒不是特意去翻,只是偶然躍入院中,剛好看到了才換下來未及送去清洗的女裝,又知道這是誰的院子,這纔有了疑惑。

    針對這一點,邵元和卻沒什麼好方法,他纔來不久,一下子改掉原主多少年的女裝習慣,豈不是明明白白令人疑竇叢生,他身邊的這些婢女,少說也有近二十年的時間相隨,有些大的變化,就會顯得古怪。

    漣穗要留在院中,跟在邵元和身邊兒的就是四個略年輕些的婢女,她們臉上已經躍動着喜色,腳步都輕盈許多,快快地收拾着外出的東西,如採蜜蜂一樣忙忙碌碌。

    邵元和已經裝扮停當,坐在那裏看着,臉上浮現出溫和笑意,見到漣穗在旁,叫了她說:“昨日裏我得了一本功法,你拿去看看,以後都可改練這本,效果當更好些。”

    漣穗等婢女自小練武,習練的卻是最基礎的內功心法,費時費力效果也並不明顯,十幾年也就能夠當個三流武人,還要看對方是否有更高明的招式,真正打起來,落敗的可能也是極高。

    若是一輩子都在內宅之中,大抵沒什麼,但若是真的入了江湖,真是生死難料。

    漣穗微有奇色,卻也沒說什麼,溫聲應了,接過邵元和遞過來的書冊,上面墨跡很新,分明就是昨日寫就。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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