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霽雯望着站在自己面前衣衫襤褸,大約也就七八歲模樣的小乞丐,不由翻了個太妃式白眼。
“如你所見,我們家條件確實不怎麼好。”馮霽雯恢復正常神色,輕飄飄地問道:“所以呢?”
“你們應當很缺銀子吧。”男孩子一臉客觀地說道。
馮霽雯:“……”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一旁的小茶聞言氣的瞪大了眼睛,怒道:“我家太太好心救你回來,你反倒在這兒嫌東嫌西起來了!可真是個不識好歹的小白眼兒狼!”
不懂得感恩還且罷了,竟還嫌棄她們家條件不好?
開玩笑,這是因爲她家太太不露富好嗎?
她們家雖然確實算不上大富大貴,但憑着太太那些豐厚的嫁妝,就絕對能夠稱得上十分寬裕的,哪裏能輪得到這個小乞丐來品頭論足?
可真是個沒有教養的小兔崽子。
小茶說話有些衝,男孩子聞言皺了皺眉頭。
卻壓根兒沒有去理會小茶。
只依舊看着馮霽雯說道:“你此番救了我,我十分感激。我見你家中宅院老舊,地段也不算好——”
他還要往下說之際,卻聽馮霽雯開口輕聲打斷道:“我們家中情形如何就用不着你來評斷了,我們就是喫不上飯,可這到底同你沒有什麼干連。你只需同我說明你想要見我的目的便足夠了。”
什麼叫家中宅院老舊,地段也不算好……這都是什麼鬼話?
這孩子雖然奇葩,卻也不足以讓馮霽雯真的生氣。
故而縱是打斷他的話,口氣卻還是稱得上平心靜氣的。
她只是不大願意去聽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而已。
男孩子卻覺得有些不被尊重了,一時間臉色紅白交加,思忖了片刻之後,張口卻是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必會報答於你——你且說,要多少銀子吧?”
馮霽雯等人聞言訝異地看向這信口開河的小乞丐。
要多少?
他真是好大的口氣。
馮霽雯見他一臉堅定固執,莫名生了幾分笑想要逗他的興致出來。不答反問道:“你有多少?”
“……”
男孩子一時傻住。
什麼叫他有多少?
她這是什麼態度,趁火打劫嗎?
他臉色變幻不下間,卻又聽馮霽雯問道:“或者說,你覺得自己這條命值多少?”
“……”
什麼叫他值多少?
他是怡紅院裏的頭牌姑娘麼……!
男孩子臉色漲紅着。
馮霽雯並不催促他回答問題。只靜靜看着男孩子一副尷尬至極卻又不肯讓步認錯兒的固執模樣。
男孩子無言沉默了良久之後,到底沒有多說半字,只盡量擺出一種理直氣壯的架勢,與馮霽雯緩聲說道:“我一定會報答你的,只是如今我無銀兩在身。唯有等傷好痊癒之後回到家裏,方可取還與你。”末了又補充說道:“你放心,我絕不會食言。”
小茶聽到這裏一愣過後,下意識地就問道:“聽你這麼說,你家裏條件這麼好,那乾脆報上家門,讓你家裏人來接你回去好生養傷便是了,如何還要繼續擠在我們這座小宅院裏?”這丫頭不損則以,一旦損起來,也是令人無法應對的。
真要是有錢人家的落難少爺。豈會沒人找?
這孩子不僅目中無人,還挺愛撒謊吹牛呢。
該不會是腦袋有問題吧?
“你……”男孩子尷尬至極,只有一個勁兒地解釋道:“我如今不便回家,待過些時日,定能將謝禮奉上……我所言若有半字虛假,便叫我——”
“罷了。”見他似要起誓一般,馮霽雯開口阻攔住。
男孩子很有些忐忑地看着她。
“我救你不過是順手,可沒想過要什麼謝禮。”馮霽雯不鹹不淡地說道:“你不必想太多。了不得在你傷愈之前,我不會趕你走便是了。”
“……”男孩子聞言臉色一陣漲紅。
她、她是如何看出自己真正的意圖來的?
他說了這麼多,不外乎是擔心自己被人趕出去……
可報答之言。絕非是他信口開河。
若有機會,他一定會報答的。
望着馮霽雯滿臉的渾不在意,顯是真的只將他當作了爲了留下來而滿口扯謊的小叫花子,男孩子張口欲說些什麼。卻到底沒有再開口。
罷了,能住下來就好。
其它的都不打緊。
……
翌日的天氣遠不比前兩日來的晴朗,一大清早太陽剛冒頭兒就被幾朵烏壓壓的黑雲給遮住了光芒,掙扎了幾下不得,索性就躲起來不見了蹤跡。
失了太陽的太空逐漸變得陰沉起來。
今日是福康安進尚虞備用處的頭一天。
他在這裏發現了不少眼熟的面孔,卻唯獨有一張讓他印象尤其深刻。
那個和珅竟然也被編了進來。
見着和珅。他便想到了馮霽雯。
一想到馮霽雯,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煩躁。
和珅望着自面前巡視而過,臉色不善的尚虞備用處的‘粘杆子頭兒’福康安,心下有幾分好笑,卻未有表現出來。
福康安還未肄業便進了尚虞備用處歷練,且因深得乾隆寵愛的緣故,直接得了個“粘杆子頭兒’的職位,掌管着尚虞備用處的一應事宜,他們作爲普通侍衛,見了皆要尊稱一句福統領。
換而言之,如今福康安是他的頂頭上司。
不得不說,被頂頭上司看不順眼,這實在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
這一日下來,他淨得一些又髒又累的活兒不說,且還事事落不得好。
任誰都看得出來福康安對他的不喜和刁難。
和珅卻不介意。
日後若進得官場,等着他的磨難坎坷還多得是,他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如今福康安這點兒小招數,在他眼中全然算不得什麼。
況且依照他的頭腦心計而言。福康安也只能在表面上爲難他一二而已,大致來說,同孩子搔癢癢是沒有太大區分。
馮霽雯不知他的處境,見他每日回來時皆是一副舒心模樣。還當他在尚虞備用處事事順心。
但這人努力的實
在厲害。
白日在宮中當差,晚上回來便泡在書房裏,不到子時絕不歇下,彷彿不會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