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掃明 >第四百二十五章:晚明兵諫的序幕
    山東歷城,元帥府外一處偏僻幽靜的宅院。

    說起來,楊文嶽來到這邊已經有幾天了,一路上的所聞所見,皆讓他瞠目結舌,且不說大街小巷到處都是叫賣和來往的商販、旅人,因爲這些很多其它地方的州府大城也能做到。

    只說城外,一進入山東境內,楊文嶽見到了極嚴的防範措施,鹽丁所謂的緝鹽哨卡,還有各個田莊、鹽莊內外巡邏的護莊隊,更是經久不斷,到處都能見到。

    再深入一些,尤其是到了一些城鎮外圍,就已經開始見到那些與朝廷官軍不同的山東軍正兵將士。

    他們頭戴鎖子護頸鐵盔,身披嶄新衣甲,三五成羣的提着刀槍到處走動巡查,但對百姓卻是秋毫無犯。

    在楊文嶽的眼中,這些人即便遙遙一看,便已經比中原那些官軍要強,而且越往裏,山東的這種繁榮愈發顯現出來。

    官道上時不時有一名騎着快馬飛,身後插着數杆小旗飛奔而過的傳令標兵,兩側則是爲了生計而奔波勞碌的農戶和行腳商,加上剛剛擴軍不久,各個軍營門口幾乎日夜都排着長隊。

    這種軍民和諧的景象,楊文嶽直到現在都不敢相信。

    至於作爲山東首府的歷城,還沒進城,楊文嶽便看見來來往往的商隊和旅人。

    這些大多都不是本地人,有的操着一口江浙話,有的聽口音是從北直隸而來,甚至還有打着鄭家旗號的商隊大搖大擺往南而去。

    而且在歷城,楊文嶽也沒發現官兵亂收厘金的“老規矩”,這些山東軍的兵士待着紅色手套,只是緊握刀槍身姿挺拔的站在門前,警惕的觀察着來往每一個人。

    楊文嶽此次算是隻身前來,可到了王爭給他安排的宅院中一看,自己的妻小和老父竟然都被他安安穩穩的接過來。

    父子團聚,家人幸福,楊文嶽一時也是激動不已,現在這個年頭,能做到這樣真的是不容易。

    據他的妻子說,來接他們的好像並不是山東軍的士兵,穿着黑衣便服,但是身手頗爲了得,可以看得出來,他們每個人都有擅長的地方。

    來的路上曾遇到了官兵阻攔,當時楊文嶽的小兒子都嚇壞了,可令人喫驚的還在後頭,王爭派來這二十幾個黑衣人,竟然將那近百官兵打的屁滾尿流。留下一地屍體慌亂逃竄。

    其中有一個人更是引起了楊文嶽小兒子深深的敬畏和仰慕之情,這人是諜報司的韋東,由於以前做過鎮撫司錦衣衛,擅使單刀。

    最開始楊文嶽小兒子只是站在門前癡癡的看着來往山東軍士兵,也不知道幼小的腦袋裏想些什麼。

    後來這事情傳到王爭耳朵裏,直接便下令讓韋東閒着沒事的時候去教教這小孩子。

    想當初,王爭崛起於登萊,少不得楊文嶽和吳惟忠明裏暗裏的相幫,不然怎麼會有自己的今日。

    還有那些罪過自己的人,王爭都是記在心中,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

    這天,正在教楊文嶽小兒子舞木劍的韋東見到王爭過來,趕緊放下恭敬的行禮。

    王爭含笑摸了摸楊文嶽小兒子的腦袋,他卻有些不情願,似乎不喜歡別人摸他腦袋。

    不過王爭也沒留意,不管怎樣,楊家中人願意在歷城安住,那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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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是好事。

    走進院子,楊文嶽早已脫下那身總督衣甲,換上一身斯文的長袍,此刻正坐在木椅上聚精會神的看書。

    時至今日,看見王爭,他似乎仍然有些當年任登萊巡撫時的上官感覺,並沒有和別人一樣起身站在一旁,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

    王爭也不做作,遠遠一揖,笑問:“老上官,進來可好”

    楊文嶽近期在這待的很不錯,心情也平靜了許多,捫心自問,在歷城無牽無掛的幾日光景,的的確確是他這些年來最清淨、最穩定的時候。

    當然了,也是他這種文人最嚮往的生活,想到這裏,楊文嶽才起身,放下書笑道:

    “聽聞王都督榮蔭忠烈,可老夫我卻是高興不起來啊。”

    王爭坐在了他身旁,當下也是有些疑惑,“伯爵世襲,難道不好嗎”

    楊文嶽先是看了一眼北方,這才輕吐口氣,故作輕鬆的說道:

    “封伯固然是好事,天底下像王都督這般年輕,就能坐上如今高位的,又有幾人,可是這封號...”說到這裏,楊文嶽自顧自的喃喃道:

    “也不知道朝廷是何用意...”

    他剛剛說到這裏,王爭卻見楊氏走了出來,輕聲說道:

    “老爺,您不是一向避開朝廷忌諱嗎,這次怎麼不怕引火燒身”

    “婦道人家,你懂什麼,趕緊回屋”

    楊文嶽幾聲將正妻喝罵回去,這纔是嘆口氣說道:

    “當今皇上賜封忠烈,忠就不必老夫我來說了,想必王都督也明白,可那烈字,是給死人的封號啊...”

    聞,王爭最開始還有些懵,下一刻卻忽然站起身,連連踱步,面色陰晴不定。

    忠烈,忠烈,好傢伙,自己還以爲是個好事,竟然被矇騙了這麼久,這崇禎是日盼夜盼的想要自己死啊

    這還不是引起王爭憤怒的原因,這個伯爵的封號是持券世襲,那就是說明,自己的後人也要頂着這個給死人的名號。

    王爭方纔還是面色淡然,可現在身上卻猛然出現森森殺氣,見狀,楊文嶽不無意外,重重嘆口氣,其實這件事他也是不想說的。

    畢竟,要是其他人受了這個待遇,就算對朝廷忠心不二,立刻也要疑慮萬千,更別說王爭這個對朝廷並不算堅定的人。

    崇禎給一個大活人死人才有的封號,究竟是意欲何爲

    並且還不止如此,讓王爭持券世襲,說白了,就是想讓王家世世代代都頂着這死人才有的名號。

    如此惡毒的想法,也不知道是崇禎自己想出來的,還是另有其人。

    這個時候,站立許久的王爭好像忽然下定了什麼決心,但仍舊是強自鎮靜,回身深深的朝楊文嶽作了個揖。

    “總督高義,不然我至今怕還被矇在鼓裏,個人名號無足道惜,然王某卻不能讓後世都頂着死人名號”

    “軍議司或是書香堂各職,任楊總督挑選”

    說完這話,王爭頭也不回的走出宅院,看着他行走間攥緊雙拳的身影,楊文嶽再度朝北方看了一眼,忽然有種深深的罪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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