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清妾 >第一千六百三十八章
    哪怕李氏喝很多酒,哪怕她在面對四爺和爾芙的時候是完全醉酒狀態的,卻也並非是沒有一點理智,她能看出四爺的忍耐力已經就快要消失,她又不是真的豁出去要和茉雅琦來得一命換一命,無非是覺得自個兒好端端地丟了側福晉的位子,心裏頭不痛快來找茉雅琦發泄一番而已,自然不會真的去故意激怒四爺,落得個晚景淒涼的下場。

    蘇培盛送着李氏來到了靜思居的院門口,看着李氏在宮人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走遠,微微搖了搖頭,帶着一絲決絕地轉身,重新回到了靜思居的上房裏,規規矩矩地站在四爺身後當一塊麪無表情的背景板。

    身爲太監,他對女子同樣有着正常男人的感情。

    他的心裏頭藏着一個祕密,他喜歡上了一個女人李氏,便是連李氏自個兒都不知道她能獨佔四爺身邊位子那麼多年,很大一部分關係都是因爲蘇培盛的私下幫助,有這樣一個四爺的身邊人時時幫忙說好話,只要李氏不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不是醜如夜叉似的無顏女,便不會錯過一飛沖天的機會。

    只是蘇培盛是一個不完整的男人,卻仍然是個人。

    他承認他曾經被李氏那張如桃李般豔麗的面龐吸引,被李氏故意流露出的那絲絲善意感動,但是假的就是假的,隨着相處漸久,李氏隱藏起來的缺點在一點點暴露出來,四爺能看得到,蘇培盛也能看得到,他甚至比四爺還要更早發現李氏的另一面,可是感情是一種沒有半點理智可言的東西,他不願意相信地選擇欺騙自己,相信李氏並不是如他無意中發現的那副樣子,卻到底還是做不到自欺欺人,終於在李氏今個兒做出這般失態舉動的同時,徹底清醒了。

    放下了,也就自然從容了。

    蘇培盛如同往常似的站在四爺身後,瞧着四爺脖頸處隱隱繃起的青筋,挑眉看了眼坐在旁邊的嫡福晉爾芙,又瞄了眼跪在下首哭着的茉雅琦,有些自我安慰似的想着做個太監也挺好的,起碼不會爲了不成器的後世子孫生氣動怒,也不會被那些不識好歹的晚輩拖累。

    這一晚,四爺和爾芙很晚纔回到正院休息。

    除了蘇培盛之外,沒人知道靜思居里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沒有人去在意一個失去阿瑪歡心的格格下場如何,她們所關心的都是自個兒的那攤事,喫穿嚼用,爭寵鬥狠,其中有野心的女人,更是關注起被暫時養在東小院李氏房裏的小四阿哥的歸屬,彷彿一切都在四爺回府的剎那就恢復到了本來路線上。

    唯有爾芙這個嫡福晉,無奈地盯着跪在下首的梁宇軼發愁。

    事實證明,白芷的醫術是很靠譜的,她的判斷,也是完全正確的,一日比一日貪睡的茉雅琦真的懷了身孕。

    雖然讓梁宇軼給茉雅琦診脈的事情是四爺決定的,但是到底是關於女兒家的私密事情,他一個大男人不方便出面去處理,所以只是叫了梁宇軼進正院交代幾句,便直接將這事交給爾芙去安排了,這些警告的話,自然而然,也就只能由爾芙轉告給梁宇了。

    爾芙端坐在太師椅上,手裏攥着一張落胎藥方子,冷着張臉,故意做出很是兇狠毒辣的樣子,心底卻是蹦蹦蹦得跳個不停,如同坐在針氈上般坐立難安,色厲內荏地訓誡道:“今個兒你去過靜思居的事情,便不要在脈案上做記錄了,也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如果外面有什麼荒誕不羈的謠言傳進我的耳朵裏,可別怪我這個做嫡福晉的手下無情。”

    “微臣明白。”梁宇軼恭聲應是。

    這深宅大院裏的腌臢事情多,早在梁宇軼走上行醫這條路上的時候就被他的父親,也就是從小帶着他行醫看診的師傅拎着耳朵叮囑過無數遍,別把自個兒大夫的身份看得太高擺,士農工商,做個大夫,比那些憑手藝賺錢的工匠強不了多少,想要安安穩穩地過舒心日子就要做到不聞不問不說不看,主家怎麼吩咐就怎麼做,一張嘴兒就如同上了封條似的當做擺設就好,覺得危險就抓緊收拾包袱閃人,甭貪戀什麼名譽地位,只要留着命在,走到哪裏都能有飯喫。

    尤其是他考進太醫院,成爲太醫院裏有品有級的太醫以後,接觸的都是那些動輒要人性命的朝中權貴和後宮妃嬪,他就更加謹小慎微了,那些個宮中盛寵的寵妃身子,誰愛去照料就誰去照料,反正他是死都不沾邊,實在躲不過去就給自個兒扎兩針,弄個小病小災的就躲過去了,若論起太醫院裏的太醫誰身體最不好,梁宇軼絕對是公認的第一人。

    不過也不怪他如此小心謹慎,他本就是尋常杏林世家出身的普通人,太醫院雖說是專門侍奉宮中的醫館藥鋪似的地方,但是到底各個都是身處官位,各種勾心鬥角,絕對不比朝堂上的簡單,各種陰謀暗算,也絕對不比後宮諸妃間的少,他能安安穩穩地坐在太醫院裏頭領着份俸祿養家餬口,也全賴他眼明心亮,不和人比,不和人爭,不然早就死得就剩骨頭渣子了。

    當初爾芙胎像不穩,隨時都有小產的危險,他作爲最擅長小兒婦科一道的太醫被太醫院裏的那些個老雜毛給推出來,別看他面上千百個不情願,心裏頭卻是高興極了,想着要是真的能保住爾芙那胎兒,成爲四爺府的專屬太醫,他以後就算是過上好日子了,畢竟這親王權貴府中,四爺府的人口是最少的,相對的腌臢事就更少,只是他顯然是低估了女人們爭寵鬥狠的心思,哪怕是四爺府就兩個女人,也絕對不會是處安樂窩的。

    現下,他跪在下首,明明心底都冷得打顫,卻仍然滿身大汗,得知府中未嫁格格身懷有孕這樣的陰私事情,他真是不知道以後會被如何炮製,偏偏他不敢如同他父親教導的那樣,覺得不對勁就抓緊收拾包袱跑,不然四爺在三司六部歪歪嘴兒,在他腦袋瓜兒上按個謀反忤逆的名頭,海捕文書一發,甭

    管他跑到哪裏去,也保不住自個兒這條小命。

    此時此刻,他無比後悔當初怎麼就一時糊塗考了太醫院,在市井間做個懸壺濟世的大夫多好,走在街上,那些受過自個兒診治的病患,一定會對他感恩戴德,便是真得沾惹上大戶人家的腌臢事,還能想法子落跑……

    果然是應了那句不聽老人言就喫虧在眼前啊。

    不過爾芙並沒有讓他有太多機會後悔他當初考進太醫院的事,作爲一個從小接受人人平等教育的現代人,爾芙也做不出動輒要人性命的事情,她冷冷教訓了梁宇軼幾句,又讓張保安排了可信的小太監在梁宇軼跟前伺候,便也就放他回前院去了。

    她想,梁宇軼是聰明人,應該不會管不住嘴兒的,就算是梁宇軼真的是個大嘴巴,有張保安排的小太監在,也不會讓茉雅琦的私事傳出四爺府,而且她還有另外一種想法在腦中縈繞,那就是八卦天天有,便是今個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茉雅琦的身上,明個兒不知道誰府裏頭鬧出點熱鬧,這些人就自然而然會將茉雅琦的事情拋到腦後,實在不必自個兒就先自亂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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