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林莊邊,小小的二進院,臨水而建,佈置得很是樸素,幾個房間都收拾得很乾淨、徹底,上好木材雕琢的博古架上,擺着隨處可見的瓷瓶和造型古樸的陶罐、木雕,落地對開的大木櫃中,一牀牀細棉布縫製的被褥,擺放得整整齊齊,爾芙領着小七在幾個房間走了一圈,並沒有讓丫兒和青黛將帶來的被褥和擺設拿出來,相比於滑不留手的錦被,堪稱藝術品的粉彩花瓶、灑金輕紗牀幔這些精緻的東西,她還是喜歡眼前的這些擺設,而且難得來一次莊子上,那就該入鄉隨俗些,至於平日裏的那些享受和排場,便留到回府以後吧。
“不過就是在這裏住個兩三日而已,還是別讓她們麻煩了。”爾芙怕四爺會不習慣這般簡單的佈置,輕聲解釋道。
四爺無所謂地點了點頭,“你喜歡就好。”
“那就這樣簡單收拾收拾就好啦。”爾芙笑着指了指空蕩蕩的淨室,招呼着丫兒將帶來的恭桶、浴桶這些個體己東西搬進去,又把四爺平日用慣的筆墨紙硯都放到西梢間的書房裏,站在堂屋當間的地上,大張雙臂如展示般的對着四爺說道。
簡簡單單的佈置,簡簡單單的擺設,簡簡單單的傢俱……
四爺也很喜歡這樣的佈置,尤其是身邊沒有那麼多的宮女婢僕跟着,讓他能更自然的和爾芙相處,這更讓他心中歡喜,若是能將弘軒也帶回來一塊住幾日,那便更好了。
不等他提出和爾芙一塊去莊裏走走,小七就跑出宅子了。
“這孩子,還真是喜歡和玩伴在一起的日子。”爾芙站在窗邊,叫過坐在另一側坐着的四爺,指着換好了細棉布縫製小褂、百褶裙就要往外跑的小七,柔聲說道。
怎麼就被這妮子搶先了呢,真是討厭。
四爺煩躁地擰了擰眉,低聲發了句牢騷:“我倒是覺得這孩子玩瘋了。”
“哪有這麼說自家孩子的,小七纔多大年紀,她本來就該自在玩耍,結果被拘在小小的四爺府裏,言行舉止都要按照規矩,稍有不慎就被教養嬤嬤一頓責罰,我這個做額娘都心疼死了,難得她這次來莊子上,咱們就讓她好好玩玩吧。”爾芙不開心地捅了捅四爺的肋下,狠狠對四爺瞪着眼睛,語帶怨氣的呢喃道。
“我不就是隨口一說,我是怕孩子自己個兒出去遇到危險。”四爺知道爾芙性子跳脫,並不喜歡那些繁瑣的俗禮規矩,也明白爾芙疼愛孩子的心情,見爾芙板起臉來,忙笑着打了個圓場,生怕就這樣破壞了這次的驚喜之旅呢。
“這點,你大可以放心啦。
我早就交代青黛了,讓她跟着小七,免得這孩子鬧出亂子。”爾芙指着跟着小七往外走的青黛,頗爲自得的說道,她纔不會說她要不是不信任府裏那些女人,也就不需要讓青黛跟着小七了,畢竟這莊子的進出都要從那座青石橋來往,而橋頭位置就是他們現在居住的宅子,根本不會有陌生人混進莊子來,也自然就不用特別擔心小七的安全了。
四爺見青黛跟出去,便也放下心來,他笑着看了眼望天出神的爾芙,低聲說道:“既然孩子都出去玩了,不如咱們也出去走走吧!”
爾芙反手揉着發酸的肩膀,伸手拿過放在窗臺上的琺琅彩飛鷹狀的座鐘,瞧了眼就要走到羅馬數字十二的時針,打了個哈欠,帶着幾分睏倦和疲憊的輕聲說道:“我不要,現在滿莊子人的注意力都在你的身上,我跟着你這麼顯眼的人出去轉,那還不得比在府裏的時候,還要更加註意言行舉止,實在是太不方便了,爺不是說來莊子釣魚的麼,您自己個兒去釣魚吧,我打算好好泡個澡,然後喫點東西就喝安胎藥啦。
孕婦,往往總是很容易疲倦。
四爺想着在莊頭家裏借宿的弘軒,瞧着坐在恭桶上搖搖欲墜的爾芙,左右爲難地皺起了眉頭,最終還是決定讓爾芙先好好歇息一番再說,畢竟現在的爾芙身體那麼勞累,一旦遇到巨大刺激,很可能會出現危險的。
打定主意的他,擡手招呼過跟着來的張保,低聲吩咐道:“你找機會去趟湖邊,給弘軒那孩子送個消息,免得他在那邊等得着急了,估計要到晚飯的時候,爺和側福晉纔會去湖邊釣魚了。”
“奴才這就去辦。”
張保也是臨出發前,纔剛剛從陳福嘴裏得知了弘軒阿哥還活着的消息,素來機靈的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四爺的打算,更加重視這位看似斷了子嗣的側福晉了,同時也對四爺表現出了極高的順從感,他忙躬身一禮,便倒退着身子離開了上房,沿着後院的小門,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往湖邊走去。
在宅子後面鄰水的拐角處,張保終於看到了離府大半年的弘軒阿哥,比起在府裏的時候,弘軒阿哥的身上多了一份灑脫,更多了一絲穩重,哪怕穿着一襲粗麻布的衣袍,也掩蓋不住他周身的高貴氣質。
小小年紀,便如同小大人似的。
弘軒這會兒正對着湖面蹙眉發呆,連細竹竿雕琢的魚竿連連抖動,明明有大魚上鉤都沒有注意到。
因爲李氏之前所出的弘昐阿哥未序齒就已經夭折,並沒有參與排序,所以爾芙所出的弘軒阿哥,在玉牒上的排序,正是四爺府一脈的三阿哥,之前弘軒在府裏的時候,大家夥兒都隨着爾芙的叫法,喚弘軒爲安兒阿哥,但是現在是在外頭,張保自然要按照弘軒阿哥的排序叫了。
他微微清了清嗓子,免得突然出現在弘軒身後,將這位正在出神的小阿哥驚
着,這才邁步來到了弘軒阿哥身邊,微微一禮,恭聲問安道:“奴才請三阿哥安。”
弘軒聞言回眸,看了眼一身土財主打扮的張保公公,先是不適應的愣了愣神兒,隨即就展眉笑了,他擡手指了指身側的小杌子,輕聲說道:“原來是阿瑪跟前的張保公公,快請坐下說話吧,可是阿瑪有什麼話吩咐您傳給我。”
“當不得主子這般稱呼,主子爺擔心三阿哥在這裏等得着急,所以特地讓奴才給三阿哥傳個口信,說是要到傍晚時分,才能和側福晉主子一塊過來,不過主子爺一會兒應該會提前過來一趟,勞煩三阿哥在在這裏等一等。”張保客氣地拱了拱手,這才虛虛搭了個邊兒,坐在了弘軒身側的小杌子上,對着滿眼期待的三阿哥,恭聲轉達着四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