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花壇旁邊,四爺獨自一人呆坐片刻,叫了蘇培盛過來,輕聲吩咐他去小廚房取些姑娘家喜歡喫的小點心送過來,又進上房換了身比較隨意的常服,等到天色漸暗,爾芙領着兩個毛孩子回來,他這才叫蘇培盛從茶水房領出了裝滿點心的食盒,打算起身往靜思居去。
爾芙給四爺出的主意,不過就是讓他去做茉雅琦的思想工作。
在爾芙看來,茉雅琦可能因爲各種各樣的關係,對李氏、對自個兒有所牴觸,卻絕對不會反感四爺親近她,因爲這是對她極其有利的事情,要是能奪得四爺對其的關注,不說是可以一步登天,卻也能讓以後的路好走些。
“想好了,那就快些去吧。
茉雅琦是個姑娘家,臉皮薄,你有話和她好好說。”瞧着四爺起身,爾芙笑着取過旁邊衣架上搭着的外袍,又替四爺整理了下歪歪扭扭的衣襟,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
“爺能不知道麼,你要是累了就早些歇着,不必等爺了。”
說完話,四爺繫好了外袍領口的綢帶,拿過隨意丟在長几上的瓜皮小帽戴在頭上,伸手摸了摸躺在爾芙身邊撒嬌的百福,便叫着蘇培盛出門了。
面闊三間的靜思居,算得上是府裏頭最雅緻、僻靜的地方。
沿着素白色和墨色鵝卵石鋪就的小路,四爺來到了院門緊閉的靜思居外頭,他擡眸望了望天邊掛着的一輪彎月,摸出衣襟內兜放着的懷錶看了看時間,對着拎着燈籠領路的王以誠使了個眼色,王以誠便上前去叩響了門環。
時間雖說有些晚了,但是守門婆子還是很快就打開了院門。
四爺作爲雍親王府當之無愧的主人,這府裏頭上上下下就沒有一個人不認識他的,何況王以誠拎着的燈籠上,還有着墨筆勾些的大大雍字,雖然守門婆子搞不清楚四爺過來的目的,卻還是動作利落、慌亂地將剛打開一條縫的院門推開。
她生恐怠慢四爺,被四爺怪罪,也顧不上院門外的鵝卵石小路凹凸不平,速度極快地來到院門外跪下身子,連連叩首道:“老奴不知道主子爺親臨,稍有怠慢,還請主子爺恕罪。”
“起來吧,二格格可醒着?”四爺倒是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道。
守門婆子聞言,連連點頭,恭聲答道:“二格格正在房間裏練琴,老奴這便進去替主子爺通傳稟報。”
“嗯!”四爺隨意點頭應了個聲,跟着守門婆子來到了院裏。
男女有別,哪怕是親生父女,四爺也不好不經通傳就闖進茉雅琦的房裏,不過他也沒有去到廂房喝茶等候,而是招呼着廊下伺候的小宮女過來近前,命人將院子一角擺着的石桌收拾了出來,又讓蘇培盛將他帶過來的喫食擺好,便這樣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冷風直吹的石凳上。
少時片刻,重新更衣洗漱過的茉雅琦,領着兩個近身婢女來到了四爺跟前,她疑惑地掃了眼桌上擺着的喫食,忙收斂起眼底的疑惑之色,躬身見禮道:“茉雅琦不知道阿瑪過來,有失遠迎,還請阿瑪見諒。”
“在自個兒家裏頭,哪來的那麼多規矩呢!
你也別拘着了,快過來坐下吧!”四爺笑着對茉雅琦招招手,指着對面空着的石凳,朗聲說道,他其實並不喜歡自家人在府裏頭講排場,這也是爲什麼他會格外喜歡愛抱着他胳膊撒嬌的小七和更從容的弘軒的原因之一。
“多謝阿瑪關心,茉雅琦還不餓呢!”從小跟着李氏長大,茉雅琦的戒心很重,聽四爺說起點心是出自生公公之手,她連碰都不想碰了,笑着推脫了一句,隨即捧着茶碗抿了口,便坐正了身子。
茉雅琦的這點小心思,哪裏瞞得住精明幹練的四爺。
不過這些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他也不是想要來挑茉雅琦的小毛病的,便也就裝作沒瞧見茉雅琦閃爍的小眼神,笑着點頭,順着茉雅琦的話,輕聲調侃道:“姑娘家最是怕胖了,倒是阿瑪沒有考慮周全,看來咱們二格格是真的長大了。”
“阿瑪……”茉雅琦不高興地嬌嗔着。
看起來氣氛不錯,四爺心裏覺着是時候提起李氏的事情了。
只是他到底低估了茉雅琦對李氏的反感和牴觸情緒,也怪李氏這些年對她做的事情,實在是太過分了些,尤其是打從弘昀出生以後,李氏更是變本加厲起來,絲毫不關心茉雅琦的死活,更是喪心病狂地讓茉雅琦去照顧身染豆疾的四爺,這一次次的自私行爲,真真是傷透了茉雅琦的心,所以四爺才一提起李氏,茉雅琦就臉色大變地咬緊了下脣。
“阿瑪知道你額娘對你不算太好,但是她到底是你的親額娘,你這樣搬出來自個兒住,實在是有些出格。”四爺雖然瞧出了茉雅琦的牴觸,卻還是堅持將話說完了,他也是左右爲難,他本心是想要給茉雅琦說清她搬到靜思居住的利弊,但是他又不願意讓純粹的親情蒙上種種算計。
茉雅琦聽完,袖管下的小手都緊緊攥了起來。
她到底是顧忌着母女情分,不願意當着四爺的面,將李氏做過的那些事情都說出來,但是讓她違心的認錯,重新搬回到東小院去住,她又是千百個不願意,這種糾結,讓她討厭極了爾芙的多事,倒也不是她在正院安排了親信盯梢,而是從四爺帶來的點心,猜出四爺是從正院過來的,再聯想到爾芙之前一次次勸她和李氏重歸於好的事情,便不難想出四爺會這麼做的原因了。
“阿瑪,我都這麼大了,和額娘
住在一個院子裏,不方便。”她有些彆扭地學着小七往常的做派,微嘟着脣瓣,擰着眉頭,輕聲撒嬌道。
“你這丫頭,盡胡說。
母女倆住在一個院子裏,有什麼不方便的。
再說,東小院是規整的三進院,又有兩側跨院,你要真是覺得和你額娘同住一院不方便,那阿瑪讓你額娘給你收拾出一側跨院,你領着身邊婢僕住着,離你額娘近些,相互之間,也有個照應。”有的時候,四爺比爾芙還要天真,這點主要就表現在他希望他的子女不必如同他小時候那樣小小年紀就離開額娘身邊,孤零零地住在外頭,身邊只有僕從婢女跟着伺候,這也是爲什麼李氏不願意弘昀住到前院去,他也就輕易同意的原因,不然按照規矩,這男孩子過了七歲就是要搬到前院住的,只有早晚給額娘請安的時候,這才能進到後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