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無時無刻不在關注那結果，無時無刻不在擔心那個女人。
沉默了幾秒，她忽然看向對面的男人，試探性的問：“如果實在是救不了她，你會怎麼樣？”
葉少寧吐了口菸圈，緩緩道：“陪她一起去死。”
楊素新渾身一顫，心底同時劃過一抹怨怒。
“就爲了一個女人，你如此輕賤自己的生命，你死了你爸媽怎麼辦？你家那龐大的家業怎麼辦？還有你那……你那小兒子怎麼辦？”
她真的是氣到了，就爲了那個女人，他居然連自己的命都不要。
他當真愛那個女人愛到如此地步？這又怎能讓她不嫉妒？
深吸了一口氣，她沉聲道：“你不用擔心，其實她還是有救的。”
葉少寧眸光微微一亮，靜靜的盯着她。
楊素新喝了一口水，慢慢的讓自己怨怒的心平靜下來。
半響，她低聲道：“我今天求了我爸一下午，我爸終於肯答應去跟那姓林的開口，那姓林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說什麼一旦判了刑，這結果就不好改，後來我爸跟他商量了老半天，他才說會盡量找個理由把那結果給改了，但是……”她說着，頓了一下，看向葉少寧，“那個女人雖然勉強可以保一命，但是必須得送走。“
葉少寧眉宇頓時蹙起：“送走？”
楊素新眸光閃躲了一下，道：“你也別用這種不悅的眼神看我了，到了這個時候，能救她的命就不錯了，畢竟所有的證據都表明她是兇手，就算保了命，她也活罪難逃，必須得送到別的地方去服刑。”
“爲什麼要送到別的地方？”葉少寧淡淡的問，眸光卻是銳利的盯着她。
據他所知，A市也有讓犯人悔過自新的監獄，根本就沒有必要送走。
楊素新被他銳利的視線盯得渾身不自在，乾脆大方的承認：“沒錯，送往別的地方這個要求確實是我提出的。”
如果不將那個女人送走，即便那個女人身在監獄裏，這個男人恐怕也會天天去看她。
那樣的話，他根本就不可能會忘掉那個女人。
葉少寧的眸光微微的眯了眯，又問：“多少年？”
楊素新抿了一下脣：“……二十年。”
葉少寧的手頓時一緊，二十年，那可謂是一個人的半生。
然而與死亡相比，那二十年似乎又微不足道了。
他現在就只想她活着，好好的活着，不是麼？
沉默了良久，和着菸圈的嗓音淡淡響起：“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
“我不要你的感謝。”楊素新頓時脫口而出。
葉少寧掀了掀眼簾看她。
楊素新緊張的絞着手指，她喜歡這個男人那深邃得如一汪大海的眼眸，可是她又害怕這樣的眼眸。
這種眼眸太深太沉，好似能看進她的心裏。
可是，她來到這裏不就是爲了這個男人麼？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她又怎能放棄？
葉少寧看了她半響，淡淡的問：“那你想要什麼？”
楊素新不安的舔了舔脣瓣，緊繃着聲音道：“我要你答應我一個要求，只要你答應我這個要求，那姓林的可以立刻更改宋子瑜的結果，反之，如果你不答應的話……”
“說吧，什麼要求？”葉少寧淡漠的打斷她的話，眸色和臉色都很平靜。
楊素新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走到他的身旁，覆在他的耳邊輕聲耳語……
下一刻，葉少寧的瞳眸瞬間一眯，淡漠的推開她：“不可能！”
許是他那堅定的拒絕惹怒了楊素新，那楊素新一時羞憤難當，起身衝着他低吼：“那你就眼睜睜的看着她去死吧？”
葉少寧盯着她，閃過一抹濃厚的寒意。
楊素新無視他身上的寒意，倔強的盯着他。
長這麼大，她向來都是被捧在手心裏的，要什麼有什麼，對於男人也是一樣，只要是她想要得到的，不管採取什麼樣的手段，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都在所不惜。
葉少寧沉沉的吸菸，另一隻手卻握得很緊。
楊素新瞪着他，低吼道：“反正那個女人明天下午就要死了，答不答應我的要求隨你。”
她本來就不太想救那個女人，死了也好，沒人跟她爭這個男人了。
葉少寧一直靜默的抽菸，良久，緩緩擡眸看她，脣角的陰冷讓人不寒而慄：“希望你不要後悔。”
看着那抹陰冷，楊素新的心底莫名地顫了一下。
極力地甩去心底裏的莫名慌亂，她語氣堅定的道：“絕對不後悔。”
她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就是想要跟他在一起，她又怎麼會後悔。
對，不會後悔，她相信，只要那個女人離開，在以後的日子裏，他一定會愛上她的。
或許此時的她不知道，人最可怕的
就是自欺欺人，自我催眠。
*****
翌日一早，葉少寧便準備出門了。
葉子墨跑着追上他，拽着他的衣角不安的問：“爸爸，你又要去哪？就不能在家陪墨墨麼？”
葉少寧垂眸盯着他，盯了良久良久，這才伸手撫了撫他的頭，低聲道：“今天過後，爸爸天天陪你。”
“真的？”葉子墨眸光一亮。
葉少寧沉默的點頭。
葉子墨又問，粉嫩的小臉興沖沖：“那媽媽呢，媽媽是不是也天天陪着墨墨，跟爸爸一起？”
葉少寧沒說話，只是良久的沉默。
葉子墨一直仰頭看着他，黑亮的眼睛裏滿是期盼。
許久，葉少寧撥開他的手，低聲道：“好好在家，爸爸很快回來。”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葉子墨在他背後喊：“爸爸，要快點把媽媽帶回來哦，墨墨在家等你們。”
身側的手緊了又緊，卻終究只是無奈。
剛走出院門，唐沫便迎了過來，着急的問：“怎麼樣了，子瑜有救嗎？”
他的身旁是劉倩倩和秦皓宸，皆是一臉的擔憂。
葉少寧盯着唐沫看了好半響，忽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你很喜歡她，對麼？”
唐沫微微一怔，半響，蹙眉道：“現在不是問這種問題的時候，我問你她到底還有沒有得救？”
“有得救又怎樣，沒得救又如何，你終究還不是無可奈何？”葉少寧喃喃自語。
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他們聽。
唐沫一怔，神色有幾分失落和痛苦。
是啊，不管怎麼樣，他終究什麼都奈何不了，他的力量和勢力都太渺小，根本就不足以保護自己所在乎的人。
看着葉少寧這副奇怪的神色，劉倩倩有些着急：“那市長千金到底怎麼說？”
葉少寧垂眸，淡淡的道：“你們放心吧，她不會死的。”
說完兀自的上了車，開車離去。
唐沫若有所思的盯着那漸行漸遠的車輛，他總感覺今天的葉少寧有些奇怪。
畢竟，宋子瑜得救，他應該很高興，不是麼？
****
監獄裏，宋子瑜端着碗機械的喫飯。
讓她感到有些奇怪的是，今天的飯菜居然比以往要好許多許多，分量也多了很多。
若擱在別的地方，這一定是件好事，可在這牢房裏，那便意味着要上路了。
俗話說，喫飽了好上路，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終於還是等到了這一刻。
算起來也不過三天半的時間，可她卻感覺過了好久好久。
而自她被關進這裏來之後，葉少寧就再也沒有來看過她了。
她也終於知道，那日在看留所，他所說的並不是氣話。
他……是真的對她失望了，真的不來了。
鹹澀的味道再次滑入口中。
她胡亂的擦去臉上的滾燙，狼吞虎嚥的扒了一口飯菜，只是爲了驅散那抹苦澀。
到這最後一刻，他都不打算來看看她麼？哪怕一眼也好啊。
許是聽到了她心裏的祈求，門外頓時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她心底一顫，下意識的往門口跑。
開門的聲音緊接着響起，她呼吸頓時變得急促，緊緊的盯着那道被緩緩拉開的門。
隨着門被拉開，一張刻入她的骨髓裏，令她死也無法忘記的容顏赫然映在她有些溼潤的眼眸中。
“葉少寧……”
鼻頭頓時酸澀，聲音也帶着一抹哽咽。
葉少寧看了她一眼，視線在那碗飯上停留了幾秒，緊接着緩步走了進來。
他一走進來，身後的門便再次合上。
“葉少寧……”她緊緊的盯着他，似是想在臨死之前將他的模樣清晰的印在腦海裏。
葉少寧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拉着她坐回牀上。
整個過程中，宋子瑜的視線都沒有離開他半分。
葉少寧垂眸點燃一支菸，低低緩緩的道：“你先把飯喫完吧。”
宋子瑜急促的搖頭：“我已經喫飽了，不吃了。”
說完，瞬間將那碗擱在靠牆的一個破舊的桌子上，視線再度定格在他的側臉上。
葉少寧沒有再說話，只是沉默的吸菸，而這種詭異的沉默卻讓宋子瑜滿足。
能在臨死之前再這樣肆無忌憚的看他，她真的已經很滿足了。
不知過了多久，葉少寧忽然掐滅菸頭，將一個東西扔在了桌子上。
宋子瑜一怔，下意識的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