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宮門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的暗了下來。

    風嗚雪嚎的聲音不絕於耳,謝言晚坐在馬車裏面,靠着鳳棲止的肩膀昏昏欲睡。

    馬車內只有他們二人,巴圖爾跟王子淇則是在府上休息。

    今日原本是要給使臣們的接風宴的,可是巴圖爾受傷之後,王子淇在照顧他。所以二人都沒有進宮來。皇帝原本在知道是聖衣教的人下手之後便有些愧疚,聽聞這個消息更是沒有怪罪二人,只是吩咐讓他好生養着,另外下了旨意,道是讓西楚的大臣們在除夕這一日普天同

    樂。

    馬車停下的時候,謝言晚這才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睛,剛想下車,卻被鳳棲止攬着肩膀,帶着幾分誘哄道:“乖,先吃了這個。”

    那藥丸帶着幾分苦澀的味道,謝言晚下意識便皺了眉,問道:“這是什麼”

    她雖然皺眉,可是藥丸卻是已然嚥了下去。

    苦澀的味道順着喉嚨一路向下,而她的舌尖更是沾染了格外大的味道。

    很苦,也很難聞。

    聞言,鳳棲止眉頭微蹙,淡淡道:“安胎用的。”

    這話,謝言晚卻是不信的。她平日裏也喫安胎藥,可是哪個都沒有這個味道的。

    見她這模樣,鳳棲止脣角微勾,解答道:“這是洛珏以備不測,特意爲你做的。”

    今日這除夕夜宴上牛鬼蛇神都有,難免會出一些什麼幺蛾子。

    謝言晚這才明白過來,當下便點頭笑道:“明白了,走吧。”

    他們來的不算早,等到達乾寧宮的夜宴正廳時,在場的人已經來的差不多了。

    除了身爲正主的皇帝沒來之外,寧王也不在場。反倒是葉輕塵已然在位置上坐了,而她身邊之人則是寥寥無幾。

    大臣們誰都不敢上前搭訕的,至於那些大臣家眷,盡數都圍在了主位上的連貴妃身邊,一臉討好的笑意。

    謝言晚二人進來的時候,殿內之人頓時起來了大半,紛紛行禮:“給千歲爺、王妃請安。”

    就連葉輕塵也站起了身,點頭示意。鳳棲止對於這些人視若不見,甚至就連主位上的連貴妃,都沒有得到他一個眼神。謝言晚微微一笑,她自然不敢這般囂張,因此便走上前,衝着連貴妃見了禮,恭聲道:“

    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見到鳳棲止的態度之時,連貴妃的神情一暗,旋即便收斂了起來,做了一副溫柔的模樣道:“晚兒,到本宮的身邊來。”

    謝言晚依言走過去,面目恭順。而那幾個拼命討好連貴妃的家眷們,則帶着羨慕和討好的神情望着謝言晚。

    誰不知道,他們是在寧王這一派的,等到寧王登基,怕是這二人的富貴仍舊穩當呢。

    對於這些神情,謝言晚坦然受之,溫聲道:“娘娘近些時日可好”

    “你都不進宮來陪本宮說話,本宮怎麼會好”

    連貴妃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又嘆道:“你說你,一個嬌弱丫頭,偏偏要隨着去戰場,這一路喫苦了吧”聞言,謝言晚脣角帶笑,柔聲道:“外有寧王赫赫威名,內有夫君護着貞和,貞和很安全呢。”說到這裏,她又轉了個話題道:“這些時日皇上身體不適,多虧了娘娘,才能

    讓皇上轉危爲安呢。娘娘是我西楚之福,論起來辛苦,您也該是頭功。”

    她這話,說的連貴妃心裏格外舒坦,拉着她的手越發不願鬆開,卻是衝着周圍道:“你們瞧瞧,這丫頭的嘴像不像是抹了蜜的竟會說些好聽話來哄本宮呢。”

    見連貴妃眼中帶笑,周圍的人頓時附和笑道:“王妃說的都是實話呢,娘娘的確是我西楚之福。”

    她們這些人討好着連貴妃,謝言晚則是行了一禮之後,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想她剛一回去,就聽得身邊的男人淡淡道:“外有寧王威名嗯”

    九千歲的一雙眼睛掃視着全場,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偏偏那嘴裏的話,像是生了眼睛的刀子,字字的朝着謝言晚而來。

    聞言,謝言晚扶額笑嘆,將他面前桌案上的酒盞端起來放到一邊,一面笑道:“千歲爺,您面前不該放酒的。”

    聽得這話,鳳棲止的眼神果然睨了過來,道:“爲何”

    “因爲,您適合喝醋。”

    她說這話的時候,一雙眸子裏滿是調侃,眉眼彎彎的模樣,叫人看的恨不能好好“教訓”她。

    鳳棲止嗤了一聲,就着她的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若有所指道:“看來,你的手還是不累的。竟還能端的起酒盞,是本座的錯。”

     

    他這話一出口,謝言晚臉上笑意頓時收斂了起來,眸子裏也帶出憤憤來,輕聲道:“流氓”

    而流氓千歲爺,在看到她這模樣之後,心情卻是瞬間好了起來。

    正在這時,只聽得殿外傳來內侍監的高聲唱喏:“皇上駕到,寧王到”

    隨着他的聲音響起,在場之人紛紛站了起來,齊聲行禮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給寧王請安。”

    謝言晚隨着衆人一同行禮,而後在皇帝的“平身”聲中,復又回了位置坐了下來。

    她的餘光掃視了一眼皇帝,卻見後者臉色蠟白,行走之時那身體幾乎全都靠在了太監的身上。

    這位皇帝,怕是時日無多了。

    在場之人幾乎都下了同樣的評價,在看向寧王的時候,更加多了幾分熱切。

    而寧王,卻是在給連貴妃行禮之後,便直直的朝着葉輕塵那裏走去。

    他坐下的時候,第一件事便是將自己位置上的軟墊放到了葉輕塵的背後,輕聲道:“怎的穿的這樣單薄”

    鳳棲止這幾日有意將奏摺讓他來處置,上官翰驍已經有兩日沒有回過府上了。就連剛剛,也是才從御書房裏出來,跟着皇帝一同前來的。

    見他眼中的關心,葉輕塵臉色一紅,輕聲道:“來時穿了大麾的,只是未曾帶進殿內。倒是你,這些日子辛苦了。”

    他們二人低聲說這話,渾然不知不遠處,有一道人影正帶着幾分憤恨朝着這裏望了過來。

    秋惜格外不服氣,那寧王正妃雖然生的好,可是不過是一個沒有家世背景之人,憑什麼就能夠得到寧王的寵愛

    而她身爲尚書嫡女,這樣高貴的身份,理應比那個冒名秋蘭的丫頭更適合站在寧王身邊

    她這樣想着,便站起了身,想要朝着寧王走去。

    不想她的身子還未完全直起,就聽得內侍監唱喏道:“開席”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但見那些宮人捧着各色點心菜餚魚貫而入,而外面也響起了宮人演奏樂器的聲音。

    一時之間,大殿便熱鬧了起來。

    隨着那些樂器聲音傳遍大殿,在座的大臣們更是挨個站起來說着吉祥話。

    皇帝被這些人恭維着,就連神情也好了幾分。

    這大殿裏格外熱絡,而鳳棲止這裏更是有數人前來討好着他們。只是鳳棲止這一張臉,讓那些大臣們不敢上前,所以前來的,就變成了那些夫人們。

    謝言晚心中隱隱有些不耐,可在這普天同慶的日子,卻只能強撐着一張笑臉,陪着她們寒暄着。

    外間的宮廷樂師們一曲奏罷,正趕上百官齊齊賀新年,一時之間,殿內的聲音竟格外的和諧。

    皇帝更是一張臉上滿是歡喜,在那些大臣的勸慰下,他更就着金樽,喝了一盞酒。

    酒過三巡,殿內的舞女們腰肢纖細幾乎能一手摺斷,而她們那勾魂身子桃花眼,更是勾的在場之人臉色發紅。

    有小宮人進來恭聲道:“皇上,該放煙花了。”

    聞言,皇帝頓時便起身道:“走,咱們出門放煙花去”

    殿外預備的煙花原本是要由皇帝親眼看着放出去的,可是這風雪交加之時,卻不適合皇帝出門去。

    然而那些殿內的大臣想要阻攔,卻被皇帝一個眼神瞪了回去。連貴妃更是柔聲笑道:“皇上既然高興,咱們點燃一個便是,有什麼要緊的”

    她現在巴不得皇帝死了呢,死了之後,這位置她兒子便坐穩了

    而鳳棲止,從頭到尾都是冷眼旁觀,更是不發一言。

    是以,這一羣人便在皇帝的帶領下,齊齊的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大殿之門敞開的那一瞬,有風雪夾雜着吹進來,瞬間便讓在場之人紛紛打了個寒顫。

    謝言晚往外看了一眼,就見這雪下的越發緊了。

    她裹緊了外袍,藏在袖子下的手則勾着鳳棲止的手指,一同朝着殿外走去。

    畢竟,這位皇帝爺想要做什麼,他們眼下只有陪着的份兒啊。

    說是出門,其實也不過是站在殿門口,看着那些小太監們站在雪地裏,用通紅的手將那些煙花逐一點燃罷了。

    一衆人站在殿門口,一個個臉上帶着笑,可是心裏卻是苦不堪言。

    這樣大的風雪吹在臉上,像是冰刀子在割着一樣,又涼又疼。

    而鳳棲止更是直接將謝言晚摟在了懷中,一隻手護着她嬌嫩的臉,讓她不被風雪侵襲。見狀,謝言晚的眼中頓時便閃過一抹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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