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內侍低聲問道:“娘娘,這謝琳琅身後再無勢力,已經是一個廢人,您又何必跟她多費口舌?”

    聞言,皇后臉上的笑容越發冰冷,淡淡道:“廢人又如何?本宮依舊能夠變廢爲寶。”就算是廢人,也還有一條命啊。

    ……

    謝言晚原以爲,大長公主一事會隨着她的褫奪封號下獄作爲結束,卻不想,僅僅在聖旨下達的第二日,便有內侍監去了鳳府。

    “郡主,皇上傳召。”

    聞言,謝言晚微微一愣,問道:“皇上傳我做什麼?”難不成,是了塵大師又對皇上說什麼了?

    “郡主且放心,這次進宮,怕是有大造化呢。”

    那內侍監笑的一臉諂媚,謝言晚心中的疑惑越發甚了。只是鳳棲止一大早便出門去了,而府上管事兒的只剩下陸嬤嬤,她又擔心此事會跟了塵大師有關,也不敢去招惹陸嬤嬤難受。

    因此,便應承下來,隨着內侍監進宮了。

    不想,她這次倒是猜錯了。

    “貞和拜見吾皇萬歲。”

    謝言晚行了禮之後,便詫異的看到這大殿之內,還有兩個意想不到的人。

    一個是駙馬蕭浩然,另外一個,則是她那久未蒙面的親爹——謝逍遙。

    “貞和啊,你來了,坐吧。”

    皇帝笑的格外和氣,謝言晚卻並沒有坐,只是帶着疑惑問道:“不知皇上召見貞和,所謂何事?”居然將她這位關在監牢之中的爹爹都傳召來了。

    她心念電轉,猛然猜到了原因,怕不是因爲薛素錦?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聽得皇帝道:“貞和,你外祖母原是蘭鳶郡主,與朕也是舊相識。如今鎮國公想要將你認回去,入蕭家族譜,你可願意?”

    聞言,謝言晚頓時明白了鳳棲止那日爲何問她是否想要一個孃家,難不成,那一日蕭浩然便提過此事了?

    念及此,她微微一笑,行禮道:“回皇上,貞和不願意。”

    她這話一出,蕭浩然頓時變了臉色,帶着幾分討好和心疼道:“晚兒,這謝逍遙雖是你爹,卻從未盡到職責,他不配做你爹!以後,就讓舅公來照顧你,好麼?”

    謝言晚回眸,臉上笑意不變,淡淡道:“國公爺,不必了。外祖母被謀害至死,您能夠讓她沉冤昭雪,貞和已經很滿意了。至於入蕭家族譜之事,我既然已經是千歲爺的人,那麼前塵往事便如浮雲。以後有他的庇護,我入不入蕭家族譜,都已經無甚大礙了。”

    她將話說的堅決,而蕭浩然卻是神情難看,道:“若是他……”他想要繼續說下去,卻又想起皇帝對鳳棲止寵幸頗深,登時便住口,祈求道:“晚兒,就當是做舅公的想要給你一些補償,可以麼?”

    “國公爺若是想要補償,倒不如補償給薛氏夫婦跟柳嬤嬤。畢竟當年若是沒有他們二人的好心收留,和柳嬤嬤的忠心護主,母親必然活不下來,又如何有我?”

    眼見得她態度堅決,皇帝便也擺手笑道:“既然貞和不願意,那就算了吧,況且,就算不入族譜,難道就礙着你這個做舅公的對她好了麼?”

    見狀,蕭浩然只得扼腕嘆息,道:“罷了,你若不願,舅公也不勉強你。皇上,貞和這些年受盡苦楚,老臣想要再替她求一道旨意,請求爲她加封。”

    她已然是郡主,已然是外姓臣子最高的榮譽,再加封,可就只能是公主了。

    謝言晚不傻,她也不想再往上高攀,因此忙的行禮,也攔住了蕭浩然的話頭,道:“倒是巧了,皇上,貞和也想向您討一道旨意呢。”

    在蕭浩然說出這話的時候,皇帝便有幾分不悅,蕭家縱然是當年被滅了滿門,可是他已經爲了蕭家褫奪了大長公主的封號,蕭家這般得寸進尺,莫不是想要再出一個公主麼

    只是他剛想回應,就見謝言晚又巧笑倩兮的笑着請旨。往日裏不曾注意,今日看來,才發現這丫頭的眉眼之中竟然跟當年的蕭瀾照是有些相像的。

    念及那個神情溫柔的丫頭,皇帝的神情纔好了幾分,道:“哦?貞和想要什麼,說來聽聽。”

    聞言,謝言晚仰頭,堅定道:“父親薄情寡義,爲了新歡負了母親,所以,貞和想求皇上,准許我將母親的墳墓遷回蕭家!其他的,貞和別無所求。”

    薛素錦當年死的悽慘,地下的魂魄又豈會安寧?所以,她要將薛素錦的墳墓遷出,因爲謝逍遙不配做她的丈夫!

    說這話的時候,她眼裏閃動着淚光,她只從奶孃的口中聽到過關於薛素錦的回憶,

    縱然寥寥數語,也勾勒出一個溫柔的婦人。

    可是那樣善良的一個女子,最終卻慘死,這一切的罪過,都是因爲謝逍遙的貪得無厭!

    聽得她的話,皇帝也不由得動容,而後目光深沉的望着謝逍遙,問道:“謝逍遙,你可聽到了?”

    而一旁的的蕭浩然更是眼眶泛酸,他今日前來原本也是想要說此事的,不愧是他蕭家的骨血,是非分明!

    這些時日謝逍遙被關在大理寺之中,臉色早已蠟黃蒼老,不死已是萬幸了,如今聽得皇帝的話,更是不敢有絲毫的非議,當下便磕頭道:“是,罪臣領旨。”他來之前,已經被蕭浩然警告過了,此時接收到蕭浩然的目光,又惶恐的張口道:“只是,罪臣的髮妻只有衣冠冢了。”

    這話一出,皇帝的目光一沉,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謝逍遙偷偷打量了一眼蕭浩然,見對方眼神裏的威脅,吞吞吐吐道:“回皇上,當年安平郡主善妒,不准她入謝家祖墳,而是命令下人將素錦的屍首……挫骨揚灰!”

    謝逍遙也很後悔,他原本以爲薛素錦不過是一個三品大員的女兒罷了,所以便任由蕭念隨着性子來了,誰知這薛素錦的真實身份竟然是蘭鳶郡主的女兒!

    這下好了,他當年攀附之人被褫奪封號入了獄,可被殺害的髮妻卻一躍入龍門了!

    任憑他如何後悔,事情已然成了定局,所以謝逍遙只能將所有罪責都推到蕭唸的身上,以求自己能夠自保。

    聞言,皇帝的臉色頓時便陰沉了下去。挫骨揚灰,這可是重犯極刑纔會如此,可薛素錦不過一介婦人,蕭念竟然如此的狠毒!

    且最讓他生氣的卻是,原先跟隨蕭家的老將齊齊求公道,皇帝本來就已經夠頭疼了,如今謝逍遙又甩出來一個驚天內幕,這不是擺明了讓他這個皇帝難做麼!

    皇帝的神情難看,而謝言晚更是直接跪在地上,哭道:“母親——”

    那聲音格外的悽婉,聽着便叫人揪心。

    蕭浩然則痛心疾首道:“皇上,蕭念雖然是我的女兒,可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她此事做的太過惡毒,就算是老臣也不能容她!”

    他這話,頓時讓皇帝有了主意,因沉聲道:“因果循環,都是報應!來人,傳朕的旨意,將蘭鳶郡主衣冠冢以郡主之禮遷入蕭家。安平郡主蕭念罪惡滔天,着廢除蕭念郡主之位,將之挫骨揚灰!謝逍遙縱妻殺人,罪無可赦,念其有功於社稷,將之流放西北苦寒之地,永不得回!”

    他這話,徹底讓謝逍遙再無翻身之地。

    謝逍遙逃過死刑,登時跪地謝恩,道:“罪臣,多謝皇上隆恩!”

    有了皇帝的旨意,第二日一早,便有蕭家的人前去將莊采薇的衣冠冢遷到了鎮國公府的祖墳之內。

    自清晨起,小雨便淅淅瀝瀝的下着,霧雨濛濛沾人衣襟,紙錢隨風飄揚,將這周遭的氣氛更增添了幾分悽迷。

    和尚們唸經的聲音在耳邊環繞,謝言晚跪在一旁聽着這些聲音,莫名覺得心中也升騰起一種悽然的感覺。

    人死燈滅,唯留給生者一抹思念。

    待得將莊采薇的墳墓安置了之後,蕭浩然這纔看向坐在房內的謝言晚,溫和道:“晚兒,這是蕭家的令牌,你收着吧。”

    見那令牌,謝言晚先是一愣,繼而想起那日鳳棲止拿走之後未曾給她,怕是當日就是歸還這個去了。

    念及此,謝言晚頓時笑着搖頭道:“縱然沒有這個令牌,我若是有事情尋您,您也是會幫忙的。所以這個牌子您收着吧。”

    見她不要,蕭浩然略微一思索,便明白過來,又嘆息道:“你當真認定了他麼?”若是蕭家出面,定然可以給謝言晚許配名門子弟。

    然而,迴應他的,只是謝言晚溫柔卻堅定的笑意。

    “不必了,若無事,貞和便先告辭了。”

    眼見得謝言晚要走,蕭浩然想要說什麼,最終只是點頭道:“也好,你路上當心。”

    他算是看出來了,謝言晚雖然臉上時時帶笑,可是若真正親近之人,她從來不會自稱貞和。

    也就是說,自己這個舅公,真的是瞎操心了。

    直到離開之後,謝言晚才收斂起笑意,回身上了馬車之內。

    不想她剛上馬車,就被人擁在了懷中。

    如今雖然是盛夏,可是下了雨之後,卻是帶着幾分寒意的。

    而那人的懷抱,則恰到好處的溫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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