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官的賀詞朗聲響起,辰乙則牽着手中的紅綢子,帶着巧穗踏入了屬於他們的家。
正廳之內佈置的格外喜慶,所見之處皆是大紅喜字高掛,謝言晚由着鳳棲止拉着自己,一路走進了大堂。
鳳棲止是辰部的使者,又是辰乙自幼跟隨的主子,所以男方這邊作爲高堂的人,就變成了鳳棲止。
見辰乙和巧穗已然在正中站好,謝言晚頓時便想要躲開。只是不想,她剛鬆開了手,就被鳳棲止緊緊地攥住,淡淡道:“你是鳳家主母,合該站在本座身邊。”
聞言,謝言晚先是微微一愣,繼而脣角微勾,顫聲道:“好。”
他的話,其實是認定了自己的身份。
是啊,縱然沒有大婚又如何,她早就跟鳳棲止榮辱與共,成爲他身邊不可替代的那個人了,不是麼?
“一拜天地——”
禮官聲音圓潤,郎朗之聲讓人聽着便覺得悅耳。而堂上的兩個人,紅衣獵獵,更添喜氣。
“二拜高堂——”
謝言晚與鳳棲止坐在主位上,任由二人跪拜。謝言晚的目光望着鳳棲止,而鳳棲止的眸子,卻是若有似無的放在了巧穗的嫁衣上。
那樣鮮豔明媚的顏色,若是穿在晚兒的身上,定然美不勝收。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及至辰乙牽着巧穗的手離開之後,那一羣起鬨的人也隨之跟了出去,一路呼和着擁簇新人朝着主院走去。
知道他們要鬧騰許久,所以鳳棲止並未去,他若是去了,那幫子人就不敢折騰了。
鳳棲止不去,謝言晚便也乖順的陪在他身邊,這偌大的正廳之內瞬間空了下來,只剩下了他二人,和這入眼便可看的真切的紅。
那樣的大紅色,那樣的喜慶。
鳳棲止突然便想要問謝言晚:“晚兒,你喜歡麼?”
聞言,謝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識問道:“喜歡什麼?”
鳳棲止脣角微勾,伸出手撫上謝言晚的臉頰,帶着幾分深沉道:“你若穿嫁衣,一定很美。”
聽得這話,謝言晚沒來由的心中一疼,繼而含笑反問道:“阿止的意思,是說我現在不美麼?”
“美。”鳳棲止的手微微一頓,繼而輕輕的在謝言晚的臉上摩挲着,像是在捧着一件稀世寶物,他淡淡道:“本座的女人,不會比旁人差的。”
他的晚兒,本該擁有的遠不止於此。
鳳棲止心中的念頭越發堅定,等到拿到天山雪蓮後,他便要跟那個人攤牌了。若兩者不可得兼,他選擇謝言晚,畢竟,那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光明和溫暖。
若那個人不肯同意,那他便只有——叛教!
那一刻,鳳棲止眼中的戾氣格外濃重,而謝言晚更是看的真真切切。
她嘆息一聲,將鳳棲止的手緊緊地握着,正色道:“阿止,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夠了,我不需要別的。”
其實鳳棲止的意思,她何嘗不懂?若是娶她真的那樣容易的話,恐怕阿止早就昭告天下了。他不娶,自然有自己的原因,而謝言晚並不願意讓他爲難。
“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可我們卻能相知相守,已然是上天的恩賜了,我不願再去奢求其他,只要你在,就好。”
看到謝言晚眸子裏的鄭重,鳳棲止眉眼中的戾氣盡數散去,唯獨剩下了深情。他微不可察的出了一口濁氣,將謝言晚攬在懷中,低聲道:“傻丫頭。”
只是在謝言晚看不到的地方,鳳棲止的眼中卻帶着幾分陰鬱。
她這樣好,怎忍心讓她受委屈?
至於那些敢阻擋他的人,那就佛擋殺佛,鬼阻弒鬼好了!
……
巧穗跟辰乙的婚禮,從白日裏的時候,直鬧到了天色發昏,才消停了下來。
謝言晚跟鳳棲止是早就離開了的,畢竟只要鳳棲止出現的場合,不管多麼熱鬧的地方,都可以迅速的噤若寒蟬。
見那些人膽戰心驚的模樣,謝言晚索性直接將鳳棲止拖走,臨走前還撂下一句:“你們好好兒玩吧。”
鳳棲止任由謝言晚將自己帶離,等出了正門口,這才慵懶道:“連飯都不肯讓本座喫一口,做什麼去?”
謝言晚也有些飢腸轆轆,頓時討好的笑道:“千歲爺若是不嫌棄,奴家帶您去個好地方?”
見他不反對,謝言晚眉眼彎彎,帶着鳳
棲止便朝着那個所謂的好地方去了。
待得到了地點,鳳棲止眉峯一挑,鄙夷道:“你說的,便是這個地方?”
卻不想,謝言晚竟重重的點頭,格外誠摯的笑道:“千歲爺難道不曾聽說過,酒香不怕巷子深麼。”
見她這模樣,鳳棲止無奈搖頭,當先擡腳朝着裏面走去。
果不其然,才走了幾步,便聞到空氣中隱隱有香氣襲來,飯菜的香味兒混合着酒的香氣,叫人忍不住朝着前面走去。
巷尾之處,掛着一方小小的招牌,上寫一個大字:“酒。”
門面不大,兩扇大開的木門顯然年歲久遠,有風吹過,便帶出吱呀的聲響。
香氣,便是從這裏面發出的。
店內與門面有着不相符的整潔,靠門的桌子前坐着一個老婦人,正在慢慢的剝毛豆,而她的身邊放着一個小搖籃,裏面有一個奶娃娃合目安睡。
旁邊不遠有一個年輕婦人,彎着腰細緻的擦拭着桌椅。
店面雖小,卻處處透着溫馨。
謝言晚輕車熟路的走進,叫了一聲:“阿旺嫂,來兩碗牛肉麪,切一疊滷肉並一盤花生毛豆,再來一壺上好的竹葉青。”
聽得謝言晚的聲音,那被喚作阿旺嫂的婦人頓時擡起頭來,笑道:“姑娘來了,快坐吧,妾身這就去準備。”
她說到這裏,目光無意中落到鳳棲止的身上,頓時有些愣怔,好一會兒纔回過神兒來,真心誠意的讚歎道:“這是誰家的少年郎,竟然這般俊俏。”
鳳棲止原對她的目光有些不悅,卻不想謝言晚當先開口笑道:“阿旺嫂,你這般別人,當心阿旺哥喫醋呢。”說到這裏,她又格外自豪的回眸看向鳳棲止,笑吟吟道:“況且,他可是我的夫君。”
這“夫君”二字,謝言晚說的格外纏綿,尾音上挑,聽得鳳棲止心頭一顫。
阿旺嫂早已回過神兒來,笑嘻嘻道:“姑娘好福氣呢,二位快請坐吧,妾身這就去給你們上菜。”
眼見得阿旺嫂朝着後廚走去,門口的老婦人依舊笑眯眯的剝着毛豆,只是在謝言晚看過來的時候,露了一抹和善的笑意。
鳳棲止微微挑眉,帶着幾分打量看向那老婦人,卻頓時被謝言晚扯了一把袖子。
待得坐下之後,謝言晚才悄聲道:“這個婆婆是個聾啞人。”一句話,便解釋了那婆婆爲何如此安靜。
鳳棲止瞭然點頭,嗤了一聲問道:“你對這裏倒是熟悉,怎麼之前不見你來過?”
聞言,謝言晚眉眼帶笑,笑眯眯道:“佛曰,不可說。”
話雖這麼說,可下一刻,謝言晚便在鳳棲止似笑非笑的神情中,乖覺的講了起來。
其實這裏是她方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發現的,那時她對這個世界還存着幾分善意,傷好之後便帶着巧穗偷偷溜出府。二人玩了半日飢腸轆轆,想要找一個喫飯之地,可她二人身上銀錢不夠,滿大街竟都喫不起一碗飯。
不止如此,還因着自己的七拐八繞,導致巧穗也跟着她一起迷路了。
又餓又累的二人,機緣巧合之下便繞到了這一處小巷子之內。兩碗熱騰騰的牛肉麪,不止滿足了二人的胃,這店裏和善的一家人,更是她二人找到了一個好去處。
“從那之後,我跟巧穗隔三差五便會來這裏,若是手裏有餘錢了,還會打包些牛肉回去給奶孃喫。”
說到這裏,謝言晚又嘆息一聲,如今前塵往事盡去,奶孃已死,巧穗也找到了她的歸宿,縱然世間不如意居多,卻終究還算是圓滿。
尤其是,她的身邊也有了那個可以攜手到老之人。
感受到謝言晚眼中的情意,鳳棲止竟覺心頭狂跳不止,他掩飾一般的將手敲上了謝言晚的腦袋,嗔道:“沒羞沒臊的丫頭。”
可是那一雙狹長魅惑的眼眸中,到底是有笑意醞釀開來,爬滿了整個臉龐,讓他的臉越發帶出惑色來。
謝言晚暗叫了一聲妖孽,轉而將目光收了回來,輕咳了一聲道:“菜來了。”
她話音未落,就見一個青壯漢子挑簾走出,手裏則端着一個大大的托盤。
兩碗飄香的牛肉麪,肉片紅潤而厚實,麪條勁道有嚼勁,香油一滴,陳醋三點,一勺通紅的辣椒點綴,再加上那一把小香蔥,頓時引得謝言晚的饞蟲勾出。
一盤牛肉給的分量十足,另一盤花生毛豆更是去了皮,一個個的渾圓飽滿,汁水十足。
更遑論那一罈上好的竹葉青,更是酒香四溢,讓人還未曾開喫,便先在視覺上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