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淨領人闖入奉慈庵, 看見了一羣帶髮修行的小姑子,年歲左不過十五六七。兩個老姑子跳起來斷喝:“什麼人擅闖佛門淨地。”又喊“來人”。劉淨瞧了眼李公公和馮嬤嬤,見他二人皆面色驚疑、互視了一眼。

    外頭蹬蹬蹬一陣腳步聲, 不知從何處涌出十幾名壯漢,個個身長八尺以上,虎背熊腰, 爲首的吆喝道:“哪裏來的毛賊”話音未落,劉淨等人帶的護衛,齊刷刷摘下火.槍。壯漢們猶如被人施了定身咒似的, 驟然止步。

    劉淨悠悠的道:“一羣小姑子裏頭,有一兩個是美人坯子也罷了;個個都是美人, 顯見是誠心挑出來的。這地方想必不是做什麼正經事的地方。”

    話音剛落,一個小姑子厲聲喝到:“放肆”聲兒頗具威嚴。

    劉淨皺眉:“不過這些女娃兒的氣度, 倒是不像做那活計的。要不先抓到衙門去問問”

    另一個小姑子尖叫:“你敢我爹是廷尉郭信”

    再一個喊:“我祖父是吳子充”霎時小姑子們紛紛自報家門,皆爲秦國要員家的小姐。

    劉淨等人大驚這麼多官宦小姐出家做姑子作甚且瞧她們半分不像姑子。劉淨皺眉:“既是大戶人家的女兒, 爲何不好生在家中讀書, 跑來當姑子”

    那兩個老姑子已走近前來,瞧模樣也生的不錯。二人誦佛:“不知施主有何貴幹。”

    劉淨打量了她們幾眼, 指了指這些小姑子道:“我們是奉王爺之命來辦事的。既遇上,便不能當沒看見。貴庵若不能給個合理解釋, 我就要疑心你們是誘拐官家小姐了。”小姑子們聞言神色悄變,怒意霎時消去。

    老姑子大驚。一個年歲小些,默默往後頭退了半步;另一個大些,胸前垂着龍眼大的一串綠檀木佛珠, 誦了聲佛上前雙手合十道:“貧尼等乃受人託付教導這些小姐,絕無歹意。”

    劉淨道:“單憑師太一句虛話,我們如何相信”

    老姑子有些爲難,低聲道:“女施主,貧尼不便在當堂明言,不如請去後頭喫盅茶”乃使了個眼色。

    劉淨似笑非笑道:“佛門淨地,有什麼話是不能堂堂正正說的當真是什麼偷雞摸狗、見不得人的事”小姑子們紛紛垂頭,有的咬着嘴脣羞澀忸怩,有的面紅耳赤張嘴欲爭。那閃避在後的老姑子怒視了她們幾眼。

    歲數大的老姑子微急道:“女施主,這些小姐皆年幼,還是莫要當她們的面說的好。”

    劉淨皺眉:“庵堂裏頭有什麼話不能當着小姑娘的面說她們這歲數也快要說婆家的吧,跑來當姑子作甚你欺哄她們什麼了你這般遮遮掩掩的顯見預備給我另說一套詞兒,與說給她們的不一樣。不然爲何不敢讓她們聽見”

    下頭一個小姑子急了,喊道:“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們不過是來學佛經的。”

    劉淨瞥了她一眼:“在家裏不能學佛經麼再說好端端的千金小姐,既不預備出家,學佛經作甚爲何不學學琴棋書畫、管家理事”

    老姑子纔要說話,另一個小姑子嬌滴滴道:“我們是預備着王爺選秀的。”

    劉淨大驚,扭頭看李馮二位:“王爺要選秀王爺才幾歲就選秀”

    那李公公立時道:“哪裏來的謠言王爺何嘗要選秀了”

    馮嬤嬤也說:“老奴日夜在太王太后身邊,亦從不曾聽說過選秀之事。”

    劉淨道:“我也沒聽說過。再說這麼點子歲數就對身子極不好。京裏頭御醫說的。縱然原先有這打算也遲幾年吧。”

    滿堂的小姑子霎時傻了,有驚呼的、有跌坐在蒲團上的,還有哭的。李公公指着老姑子厲聲喝到:“大膽賊尼竟敢撒下如此彌天大謊欺哄官宦小姐。”

    劉淨道:“只怕不是欺哄官宦小姐,小姐知道什麼是欺哄朝廷命官。”她掃了眼小姑子們,“這些姑娘的父親祖父,爲了讓女兒孫女選秀,都被訛詐了錢財吧。”

    馮嬤嬤嘆道:“若只是被訛詐了錢財也罷了,怕只怕還有旁的。”

    劉淨四面張望了片刻這庵堂,啼笑皆非道:“如此破敗的屋子怎麼會有人相信堂堂一國大員,也太好騙了。”

    那兩個老姑子早已驚呆了。半晌,小些的那個喊道:“貧尼等委實是受各位大人家中託付、教授小姐們佛法的”

    劉淨微微一笑,望着馮嬤嬤。馮嬤嬤冷冷的道:“你不哄騙人家王爺選秀女,各位大人是傻子不成將女孩兒託付給你”

    只見人羣中走出一個十五六歲小姑子,恭恭敬敬向劉淨等人行了個萬福:“各位大人,我等俱已明白,家中長輩遭她們哄騙了。求各位大人替小女等做主申冤。”

    衆小姑子皆聰明,聞言立時跟着下拜:“求各位大人替小女做主申冤”

    劉淨啞然失笑:“好個機靈的小丫頭,倒會見風使舵。你姓什麼”

    那小姑子垂頭道:“小女姓高。”

    劉淨打量了她幾眼:“我瞧你步子穩健,像是學過點子功夫的。”

    小姑子道:“出身將門,年幼時跟着父兄略學了幾招武藝防身。”

    劉淨眼神一動,扭頭瞧李馮二人道:“該不會是那個高家的吧。”那兩位也一愣。乃問這小姑子,“你父親是誰”

    小姑子苦笑道:“委實就是那個高家沒錯。家父是揹着幾位伯父叔父悄悄送我來的。既是讓人騙了,回頭還悄悄送我回去便罷。大人就別問我父親是誰了。”

    劉淨哂笑道:“我只當你們高家滿門清高,原來也打了送秀女的主意。”小姑子垂頭不語。劉淨又看了她會子,“點兒大的年歲,氣量倒是修煉得不錯。”

    兩個老姑子已跪下了,連聲喊“冤枉”。劉淨與李公公馮嬤嬤商量,他二人都說:“朱夫人做主便好。”

    劉淨遂不再客氣。先命人將這奉慈庵中除小姑子之外的人悉數拿下。除了堂前這兩個,還從後頭搜出了六個歲數不一的姑子。姑子與護院分關兩處,各遣一名護衛在門外偷聽。他們三人繞着此庵前前後後查看了一遭。

    這庵堂裏頭雖簡,並不陋。小姑子們的住處綾羅錦繡,只沒有脂粉首飾;尋常使用的物什皆從家中帶來的,方纔他們聞見的香料也是小姑子們自己的。

    各屋皆有字帖,可知她們平素時常練字。馮嬤嬤一瞧,字帖竟是菩提庵慧般師父的筆跡,瞠目結舌。半晌才說:“這這不是守株待兔麼”劉淨哈哈大笑。

    李公公見方丈室案頭擱着一本厚厚的冊子,隨手拿起了翻看,旋即大驚:“這、這”乃急急的看了幾頁,交給馮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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