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遂命清查舉國懸案卷宗,凡查不出毒.藥的毒殺身亡案,不論破沒破,悉數歸攏起來。裘良老頭兒來了興致, 親自主持。
瞥見童娘子饒有興致一直望着裘良,世子便道:“裘大人上了歲數,這位童姑娘記性頗好, 讓她幫您老打個雜可好”
裘良早年曾遇刺受傷, 恰逢陳瑞錦在蜀國,救了他一命,遂毫無瞧不起女子之意。乃捋着鬍鬚道:“童姑娘心竅靈透,正好補上我這老頭記性不足。”
童娘子忙不迭上前行禮,喜得滿眼冒光。裘良遂問她名字。童娘子閨名爲不野,乃因她少年時性子極野之故。童老大人恐她日後嫁不出去, 特取了這個名字壓一壓。明端聽了低聲道:“取名頂什麼用, 照野不誤。”童不野只做沒聽見。
當日開始, 這一老一小便收集卷宗、查閱案情。一查嚇了一跳。單單今年,成都府一地莫名毒死的便有四人。裘良望着卷宗氣得渾身發抖,將知府喊來臭罵一頓:“喫朝廷米糧不做正事你戴這烏紗帽何用”
知府委屈連天:“下官該做的都做了委實是仵作大夫無人知道使的什麼毒.藥,不得已方成的懸案。”
裘良抓起案頭一個鎮紙便砸了過去,知府側身一躲,鎮紙“嗖”的掠過帽翅砸在地上,順帶將帽翅也打折了。裘良指着他道:“如此明顯的一模一樣的毒後死狀,豬都知道該併案了,你竟若無其事潦草塞責、敷衍了事、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鍾你若不想做這個知府大可早點明言,王爺也不求着你做,自然另派他人”知府嚇得面色灰白,連聲哀告求饒。
裘良乃將四個受害人與阮三姑娘一同對比看可有相似之處。翻看完了卷宗一想,五個人全然不同。一個書生、一個商人、一個市井閒漢、一個管家娘子、一個大小姐。一個死在酒樓、一個死在鋪子、一個死在花樓、兩個死在家裏。其餘四位皆與游擊隊毫不相干。
童不野立在案前想了半日,道:“裘大人,咱們且查查這四位身上有沒有命案那種不入官府的命案。”
“嗯哪有命案不入官府的”
童不野道:“阮府死的那個丫鬟就不入官府。沒人告狀的也不入官府。”
裘良聽着有理,遂領了她親自挨家查問。
頭一個問到那書生。書生家中父兄皆一口否認他害死過人命。童不野道:“你們可想明白了。有個與他中一樣毒之人便是打死了家中的丫頭、被人家母親報的仇。”他父親依然篤定兒子生性良善、待下人極好。倒是他哥哥想着,爲了以防萬一,喊跟着弟弟的書童來問問。
這書童想了半日,道:“二爺去年秋天曾在相公堂子弄了一個小相公、把人家弄病了,聽說沒捱過年去。這算麼”
童不野立時道:“當然算。縱是小相公也難免有相好、甚至親眷。”乃立時記下了。裘良讚許的瞧了她一眼。
後頭幾家皆依着這路子問。果不其然,每個人都揹着人命。商人踢傷了一個乞丐、不久乞丐便死了;閒漢向一個寡婦求歡不成四處造謠、寡婦投井自盡,管家娘子跟人起了口舌之爭、攛掇主子將人家十三歲的女兒許給一個性子暴戾的護院、女孩兒不足一年便病故。
既有了苦主,後頭的事於裘良而言便不費吹灰之力。書生死在他平素常去的酒樓,酒樓在他死前招了個工錢要得極低的新夥計,便是給他送酒的那位。不久後這夥計便辭工不做了。商人死前鋪子裏也招了個白乾活只吃飯不要錢的雜工。寡婦死後半年獨子搬家不知去了哪裏,曾有人在花街看見過他。拿畫像一對,果然曾在閒漢死的那花樓當小工。管家娘子害死的那女孩之叔父極疼愛侄女,侄女死後曾追求過廚房裏一位水性的媳婦子,如今早已逃跑。
裘良領着人從管家娘子家中出來,瞧了童不野一眼。“童丫頭,你看呢”
童不野道:“有人給懷仇難報之人送毒.藥。”
“還有呢”
“這些事都不難查。因死的都是小民,官府不重視罷了。”
“還有呢”
童不野想了半日:“沒有了。”
裘良點頭:“沒有了就好。沒有了說明六年前在教坊司陪李縣令喫酒的樂妓還沒離開成都。”童不野面色一變。裘良慢慢的道,“什麼夥計、乞丐都容易逃走,而教坊司的女子最難逃跑不過。”乃看着她道,“你想必是認得的。你不說,我老人家去查也不是難事。”
童不野道:“未必就是她們做的。”
“我何嘗說了是她們做的”裘良道,“問問方知究竟。”
童不野也知道,既被這老頭兒想到了必躲不過,只得老老實實說了。當日席上有三個樂妓,與李大人挨着坐的那位名叫齊窈娘,如今就在清月庵住着。遂與裘良一同來到清月庵。
纔剛進庵堂,那劉嬸子便迎上來道:“阿野,你可知道窈娘有什麼親戚”
童不野一愣:“她何嘗有親戚,不是早都死淨了麼”
劉嬸子急道:“方纔有個男人來找她,說是她族叔。窈娘見了他先茫然了一瞬,而後神色好生古怪。偏她說那人委實是她族叔。二人躲着說了幾句話,窈娘便要跟他走。”
童不野急道:“她人呢”
“已是走了粗帶了幾件隨身的衣裳。”
裘良在後頭聽了,問道:“那人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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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劉嬸子看了裘良一眼道:“是個瘦子,身高足有八尺多,大絡腮幫的鬍子,鼻樑貼了塊膏藥,臉上還有刀疤。偏穿了身粉紅色的綢衫,瞧着不知哪兒不對勁。”
裘良道:“只怕臉上的鬍子和膏藥刀疤都不是真的。”
童不野憤然跌足:“只快了一步他們怎麼知道的”
事既至此,他二人也不在清月庵盤桓,轉身便去了先教坊司。此處還存着蜀國立國以來的教坊司來人卷宗。找到齊窈娘那冊翻看,原來她乃是一位將軍的侄女,伯父貪墨兵餉獲罪牽連全家。駐兵之處正是李縣令爲官所在,時間在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