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黛玉姐弟在小書房商議推算林海何故遭人行刺,越想越覺得有理,忙使人去前頭打探,刺客可審完了不曾?如好了便將老爺請進來。

    等了許久,林海終於慢悠悠踱着步子來了。黛玉見了他難免又一陣落淚,林海立時明白自己白裝了,瞪着他們兩個:“誰告訴你們姐姐的?”

    賈環當即指着賈琮:“他!”

    賈琮嘿嘿諂笑:“姐姐聰明麼,我們在想法子幫你尋幕後之人呢。”

    林海擺手道:“不與你們小孩子相干的。”

    賈琮忙說:“姑父先聽聽我們猜的,可有幾分道理?”因向黛玉使了個眼色。

    黛玉止了淚,慢慢將他們方纔所推測的說給她爹聽。

    林海聽罷不禁拍案:“我方纔也在想這個呢,竟是沒想出來。玉兒你真是個女諸葛。”

    賈琮拍手道:“我說了姐姐聰明麼~~”

    林海也不禁擡起腳在屋內一壁想一壁轉圈兒,口裏不住的念:“是了,定是如此!我離了揚州那麼許久都平安無事,走了一半反倒開始遇上賊盜了。來京面聖述職都不見動靜。”賈琮忍不住向賈環擠眉弄眼——這姿勢與黛玉方纔一模一樣,顯見是爺女倆了。“消息靈通的都知道我是來遞辭呈的,想來不是謀我那個位置的。只不想我回去罷了。”

    黛玉忙說:“那爹可否就謀個京官、不回去了?”

    林海擺手道:“只怕不成,少說還得回去一任。再說,”他輕輕哼了一聲,“不想讓我林某知道的,我偏要知道!”

    黛玉急了:“太史公雲,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明知道極險惡,非要親身試險不成!父親就不替女兒想想?”說着又垂淚下來了。

    林海忙辯道:“玉兒,人家都打上門來了,豈能容他們如願?所謂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爹堂堂朝廷二品大員就讓他們嚇住了不成?”

    賈琮在旁狠狠的翻着白眼子:虧了這老頭生在古代,根本不知道女孩子要怎麼哄。眼見林黛玉雙淚又成瀑布之勢,只得開口幫忙:“躲在京中也不是個事兒啊,哪有千日防賊的。人家盯上了姑父,連這麼狠的手都下了,咱們兩頭便是不死不休了。唯有將這個根兒去了才真正安全了呢。”

    林海連連點頭:“很是很是!我恰是此意,琮兒都替我說了。”

    黛玉有心瞪她爹一眼,偏雙眼紅的跟兔子似的,沒半分威力。因說:“既這麼着,爹須待幕後之人連根拔了,方能回去。不然我定不依。”

    林海皺眉道:“我不回去,如何知道是誰呢?”

    黛玉這纔想起來問他:“爹不是審問刺客去了?他沒說呢?”

    林海苦笑道:“說了,他知道的都說了,偏他不過是個刺客,知道的極少。”遂將方纔胡忠所述並自己的推測說了一回。

    黛玉咬牙罵道:“好個不知恩的作死奴才!”

    賈琮卻覺得這本是人之天性,只不過此人眼高手低、爲走捷徑連命都不要罷了,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偏林海瞧見了,問:“琮兒看呢?”

    賈琮隨口道:“這樣的人,只要想找,隨便哪家都能找出來。”

    “何以見得?”

    “前兒曾聽三姐姐說,物不平則鳴。”這話是他上輩子聽賈寶玉說的,如今只得先栽到探春頭上。“如今這世間之人,天生便分了上人下人;偏老天爺在給人送聰明的時候卻是沒分的。上人下人、都有聰明的有笨的。遇見上人比下人聰明的還罷了,然而總有反之的。偏上人少而下人多,故此家家戶戶都能尋到比上人聰明的下人。”他兩手一攤,“物不平則鳴,平麼?不平者,性子老實的便忍了。偏老天爺在給人送性子的時候也是沒分上人下人的。總有比上人聰明、性子不老實不肯忍的下人。更兼世人慣常高看自己、低看旁人。”前世某項調查表示,大部分人都覺得自己大材小用了,“如此便愈發容易不平了。這等人既然有些子聰明,又怎會不想法子去受主子重用?故此,若要找,這些養着幾百下人的大戶哪家找不出來一個?”

    林海聽了呆了半日,不禁擊掌:“說的極是!”忙問他,“這話誰告訴你的?”

    “那個……”賈琮心虛的假笑了一下,“嘿嘿……”

    林海卻追着問:“委實有理,是哪位先生說的?林某倒是有心一見。”

    賈琮撇嘴,有心說這是你徒弟我自己想出來的,人家信麼?只得說:“只怕……不容易遇見。”

    林海忙問:“不在京城麼?”

    林黛玉忙拉了拉她父親的衣袖,湊過去悄悄說:“恐是個女子。”

    林海恍然,不禁嗐道:“可惜!”

    賈琮巴不得他誤會,兩手一拍:“瞧!這也是一種不平。我林先生何等大才,如是男子,怕不能登臺拜相?偏如今這世上不許女子爲官。”

    林海一時也鬱郁起來,嘆道:“玉兒委實可惜了……”

    賈環也在旁跟着說:“還有三姐姐,也聰明的緊。”

    賈琮一瞧,點到爲止,忙將話題扯回去:“故此,若沒有胡忠,只怕也有吳忠莫忠的。”

    林海點點頭,手捋鬍鬚道:“言之有理,如此看來倒也不算我治家有過了。”說的幾個孩子都悄悄笑起來。又皺眉道,“如今只能等揚州那邊排查了。”

    賈琮想了想:“那個胡忠既是同幕後之人做生意,他刺姑父一匕首換一萬兩銀子,如今他也刺過了、銀子也到手了,他們的生意算是完成了?”

    林海沒聽明白:“琮兒何意?”

    賈琮道:“如若他純碎是跟人做生意、那他就不是對方的人。”

    林海道:“不是。”

    賈琮道:“上一回我爹給了我一張十兩銀子的銀票,我翻來覆去瞧了許多回,上頭的每一條線我都記的呢。”其實他是好奇,這輩子頭一回看到銀票這種傳說中的發財神器。“這個胡忠既聰明、想必記性好、他又窮了半輩子。人家給他銀票很久很久了,想來他每一張也會細細揣摩查看了許多回,不知可記得銀票是哪家錢莊票號的?其圖案、記號、押字可能記得清

    楚?這麼大筆的銀錢,尋常的小錢莊想來是不能隨便給出去的,怕是大錢莊所出。大錢莊的掌櫃都是精明人,或許記得些子線索、姑父能從中查到源頭也未可知。”

    他才說完,林海不禁拍案:“妙!”又連讚了數句“難爲你想來!”

    賈琮得意洋洋瞧了賈環一眼,賈環無奈向黛玉道:“姐姐瞧瞧,把他興的那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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