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賈赦自作主張替龔鯤與元春定親,京中的賈母等失望得病了三個,廣州的王子騰卻大喜,旋即使人打點了一份重禮給龔鯤送去。

    龔鯤見了大驚,便猜出了幾分,不由得眉頭一擰。略思忖了會子,打發了個下人去將賈琮請來。

    賈琮近日因忙着幫“嗨爪”編故事設計形象,成日跟吳小溪並幾個熟悉海商的人議事。好在滿朝唯有他們一直在忙着買西洋火器,門路悉數摸清了。且此物本來不是通行海貨,朝廷又不許見於市面,流入本朝的皆爲走私貨。旁的海商只順帶替他們買一點子罷了,並沒有專門做這項生意的,有門路的也極少。吳小溪往常買的時候也只說是家裏的海船出海用的。賈琮他們打着“天家”的招牌,拐彎抹角放出消息去,說皇帝家要查西洋火器走私,登時嚇跑了一片。又說有人化名“嗨爪”,大有來頭,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走私火器而朝中不管。這生意多數海商本來就是順帶做的,只買來防身防海盜而已,又不好掙錢,便都痛快放手了。

    這一日賈琮吳小溪又見了一個剛被他們驚嚇過的海商,跟人家談走私西洋火.槍,那人連連擺手道:“如今有風頭出來,朝廷要查此事,我是不敢再做了。今有一位大財主,外號‘嗨爪’,唯有他敢,二位不如尋他去?”

    吳小溪愁道:“只是我也不認識他。”

    那海商道:“聽聞他在廣州有宅子,你們可去打探一番。”

    賈琮問:“可有真名姓麼?我總不能去打探‘嗨’老闆。”

    那海商道:“真名姓卻沒有。我猜着,大約也不預備用真名姓。既然是做生意的,總有名號在外頭。且有人見過他的徽章,說是一個圓圈裏頭套着一隻六爪章魚,不知真假。”賈琮與吳小溪皆愁眉互視一眼,謝了那海商,命人送他出去了。

    二人旋即擊掌,小溪笑道:“比原以爲的順利許多。”

    賈琮嘆道:“因爲我朝商賈終究還是怕朝廷的。”

    小溪搖頭道:“因爲此物不得流通,不賺錢。不然,私鹽怎麼從來禁不住的?”

    賈琮笑拱手道:“吳尚書說的是。”

    遂收拾東西各自回去。

    賈琮纔回府尚不及換衣裳便有人來回道,小龔先生讓他去一趟;他便又拉馬出門。到了龔鯤家裏,只見滿院子堆着東西,顯見是旁人送的禮,便向龔鯤道:“誰啊這麼大方?”

    龔鯤道:“王子騰大人。”

    賈琮一愣:“那老頭給你送禮幹嘛?”

    龔鯤輕嘆一聲:“你瞧瞧這單子。”乃將禮單子遞給他。

    賈琮掃了一眼:“哇,好重的禮。”旋即覺察出不對勁來,指着其中一件道,“這象牙梳子是怎麼回事?”又指一件,“紫檀畫玻璃鴛鴦戲蓮六扇桌屏!”旋即瞪着龔鯤,一副“你勾三搭四”的問罪模樣。喂喂你不是要娶我大姐姐嗎?“這玩意我怎麼瞧着像是嫁妝?他家沒有女兒待嫁吧,璉二嫂子的妹子彷彿是嫁了保寧侯之子?”

    龔鯤說:“不曾。”

    賈琮一愣:“哈?”原著明明是這樣寫的啊!

    龔鯤道:“臨近議親的時候王姑娘病了,再議親又病了,再議親又病了。後請了個得道的高人一算,說是他們從前請來佔八字的先生是個無能的,此二人八字相剋得厲害,尤其男方克女方,說了一大堆雲裏霧裏掉書袋子的話。王大人立時不肯答應嫁女,史家也無奈,只得退了親。”

    賈琮撇嘴道:“分明是王子騰想悔親。”

    龔鯤道:“是。因爲那會子他已經瞧出史家再難有起色;你們家因出了主公你倒是能起來,偏不預備拉上史家一道。後來他曾問過你,若二姑娘不曾許給高家,你會想着許給誰家。你說許給靠得住、有求於自家又不花錢的人家。王大人說前頭兩條都罷了,何謂不花錢?你說不與姓司徒的沾上便是不花錢。王大人思慮再三,將女兒嫁給瞭如今跟隨他的一員大將汪密之子。可笑史家還以爲他是自覺退親之事對不住自家,誠心將女兒低嫁。婚事也辦得低調。成親的時候你可巧去平安州跟高歷討價還價、推遲二姑娘出閣日子的事兒去了,故此不在京中。”

    賈琮“哦”了一聲:“這老狐狸!”乃又問,“那他家還有待嫁女兒麼……噗!我忘了!”他指着禮單子笑道,“他是大姐姐的親舅舅!這是嫁妝替大姐姐備的!我說龔翼之,你倆究竟是什麼時候搭上了,我全然沒看出來!”

    龔鯤苦笑道:“誰告訴你我與大姑娘搭上了?”

    賈琮道:“我爹!”旋即見龔鯤面色毫無欣喜,張了張嘴,“有什麼誤會麼?”

    龔鯤道:“只怕不是誤會,是故意。”遂將當日賈赦來尋他是怎麼問的,他是怎麼答的,賈赦又如何套了他一個“極好”便走說了一遍。

    賈琮目瞪口呆:“這這……可你沒答應,他這般折騰又有何用?”

    龔鯤道:“我若沒猜錯,他只怕給我三叔公去了信,說我應了此事,翻回頭來只說是他老人家的意思。”

    “額……”賈琮啼笑皆非,“我爹居然還有這謀略!”乃兩手一攤望着龔鯤道,“這事兒還真不好辦了。翼之你……有喜歡的姑娘沒?”

    龔鯤滿面無奈道:“我沒那個心思。如今咱們這羣姑娘個個聰慧絕倫,我因答應了我祖母不娶聰明女子,故此平素往來皆小心翼翼的,只談公事少有私交。”

    賈琮張了張嘴:“你祖母……這是個什麼條件?哪有這般奇怪的條件?你這麼聰明,傻姑娘你也看不上啊!”

    龔鯤長嘆一聲:“此事說來話長。這便是當年我三叔公四叔公互換身份的緣故了。”遂說了一番話出來。

    一壁說一壁看賈琮,見他毫不喫驚,倒是聽得津津有味,還擊掌道:“藝術果然來源於生活!生活比評話還狗血!”

    原來,當年的龔三亦名詹峯,乃是他們詹家的三子,領着部曲相助先南安郡王、即如今霍晟的祖父剿匪,立下大功。王爺允諾回京後奏明天子,表其功、薦其才。誰知回家慶功的時候出事兒了。慶功須飲酒,酒後有人失態露了原型。詹峯極爲仰仗的一位軍師,他本以爲是個小書生,不曾想那竟是一位女扮男裝的小姑娘。這還罷了,那小姑娘卻是他堂弟、四爺詹嶠的未婚妻辜氏!

    詹峯迴頭細想一番,辜氏曾露出不少馬腳來

    ,他皆不曾在意,就讓她那麼混過去了。只是一番軍中往來,少不得有和衣同帳的。詹嶠之母只覺那女子肆意妄爲,立要退婚。詹峯遂自請娶這女子。只是他也早訂下親事,辜氏又不肯做小,磨磨蹭蹭了好幾個月,詹峯也要退婚。偏他定下的那門親事卻是他祖父故友之孫女。詹老太爺大怒,把詹峯打了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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