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鍾家叔侄相見,涕淚橫流,引得外頭原本在議事的兄弟們皆沒了心思,便說起他們家的事來。

    賈維斯道:“鍾珩這個名字倒不像是尋常武將子弟。”

    起.點道:“他外祖曾任殿中御史,因剛直犯上被先帝殺了。後雖平反,終究家道中落,他母親嫁與武夫。這名字大約是他母親取的。”

    賈琮噓道:“果不其然。但凡天子是頭豬,朝堂上不是豬的大臣不論文武皆會冤死或是丟官。”

    衆人也嘆了幾聲,起.點遂問他們可知道這些年鍾珩是如何過的;衆人說了他們相識經過,都贊此人有真本事。

    因鍾珩是水溶的心腹山賊,賈家平素與他極少聯絡,而此事又不想告訴水溶,便託柳湘蓮從賊道使法子單獨見了鍾珩。柳大王只拿些玄乎的話告訴他此事千萬要緊、與北靜王爺無干、讓他自己速速悄然進京,方將他哄來了梨香院。

    起.點聽聞大驚:“北靜王爺手下有山賊?”

    賈琮道:“朝廷繳了人家的兵權又不收走王位,不就跟奪走人家的佩劍、讓人家白手捧着一箱金子一樣麼?還不許人家偷藏一把匕首防身啊。”

    起.點好笑道:“哪有這樣的比喻。”

    賈琮聳肩道:“與山賊水匪有勾搭的朝廷大員多了去了,水溶也算不得什麼。”

    起.點一想也是,便罷了。又輕嘆一聲:“朝廷竟成如此模樣。”

    直至午飯時分那叔侄倆還沒從西廂房出來,起.點遂送了幾個食盒子進去讓他們邊喫邊聊。賈琮湊過去提醒了一句:“來日方長,許多話一日兩日也說不完,你們撿要緊的先商議了。”

    大夥兒歇過午覺,鍾家爺倆便出來了。鍾威道:“恐怕在榮國府呆得太久了,司徒磐生疑。”

    賈琮笑道:“我最能胡說八道了,你呆一日也管保無事。”

    鍾威遂向他含淚下拜:“三爺,大恩不言謝。”

    賈琮忙去攙他,卻攙不動,鍾威硬生生磕了三個頭。賈琮嘆道:“您年歲可比我大多了,我受不起。”又指着鍾珩,“再說他已謝過了。”乃又道,“我想跟將軍打聽件事,查了許久沒查到,你是武將又是劉登喜的人,保不齊聽說過。”

    鍾威忙問何事。

    賈琮道:“聽聞京中不知何處藏有前朝留下來的極精密的火器圖紙,工部讓我翻了個底朝天也不曾尋到。將軍可知道在哪兒?”

    鍾威與起.點俱是一震。鍾威問道:“三爺要那個做什麼?”

    賈琮道:“過幾日便是大朝會。賢王已答應我,諸王議事前先請兄弟侄子們喫一頓,讓我在席上說些話。將軍若有興趣,問問賢王可能讓你去聽聽。我欲攛掇他們去外洋打仗,省的內槓。西洋人有火器,咱們若是沒有必打不過他們的,且前朝的火器比他們的好。我預備找到圖紙照着樣子做,做出來賣給王爺們,我賺錢他們打勝仗,皆大歡喜。”

    鍾威與起.點互視了幾眼,又思忖片刻道:“實不相瞞,火器圖紙早早讓先帝收起來藏在大內,怕是不容易弄出來。”

    賈琮道:“找誰做買賣能弄到手呢?太皇太后?”

    鍾威道:“先帝去時已經交給聖人了,如今大約唯有戴權公公知道。”

    賈琮失望道 :“這個就難了。嗯,除非是司徒磐去要他必須得給,看樣子大好的生意要分他一半。”

    鍾威問道:“怎麼不與戴公公做生意?”

    賈琮道:“太皇太后幽閉深宮多年,必有想要的東西,例如過繼一個兒子。這個我能去攛掇司徒磐。戴公公想要的只怕是聖人還朝、或受司徒磐重用,皆是我做不到的。”

    鍾威道:“旁的法子呢?”

    賈琮道:“一時想不出旁的法子。分司徒磐一半生意我也不樂意,總比沒有好嘛。”

    鍾威道:“保不齊旁人有法子。”

    “哈?”賈琮眼神一亮,“你有法子?”

    鍾威含笑搖頭:“不是我。”

    賈琮眨眨眼:“甘雷將軍?”

    鍾威道:“你二人果然已見過了。”

    賈琮忙問:“他有什麼想要的麼?除了把聖人找出來。”

    鍾威笑道:“我哪裏知道,又不敢去見他。後頭還跟着尾巴呢。”

    賈琮撇嘴道:“都說好放你去鄂州了,還綴什麼尾巴!無聊。”

    鍾威乃看了起.點一眼,起.點含笑道:“三爺想見甘將軍,奴才設法告訴他。”

    賈琮打了個哆嗦:“大姐,你還是別自稱奴才的好,我聽着瘮的慌。打起架來這一屋子都不是你對手。”

    衆人一笑,鍾威便問他“免單籤子”是什麼。賈琮忙從懷裏掏出一張厚厚的紙卡來,“將軍在背面籤個名即可。”

    鍾威一看,那紙卡不過巴掌大小,上頭寫着“免單卡”三個字。又翻過來,反面寫的是:“持此卡者可在本店任意喫喝無須付賬。店主簽名——”

    賈琮在旁指着那“店主簽名”後頭的空白處:“簽在這兒。”

    鍾威只覺好笑,便轉去書房提筆寫下名字,道:“末將若當真能開成那茶樓,三爺過來自然不會收錢的。”

    賈琮吹了兩口墨跡笑道:“這張免單卡未必是我用,保不齊借給旁人用的。”

    鍾威一愣:“哪有這樣的道理!”

    賈琮指着那卡道:“又沒說指定賈琮一人使用!”衆人鬨堂大笑,鍾威連連搖頭。

    又說了會子話,鍾威遂告辭要走。鍾珩欲送他出去,讓起.點一把拽住了:“外頭還不定有什麼人盯着呢,莫引得旁人起疑心。司徒磐肯放你叔父去鄂州便是打着找你的名號。”

    鍾珩輕嘆一聲,只得作罷,眼中十分不捨。

    鍾威撫了撫他的頭:“不急,不愁沒有相見的日子。”

    鍾珩含淚跪下與他磕了三個頭,鍾威拉了他起來又細瞧了半日,終咬牙去了。

    兩日後,司徒磐私宴諸王,衆人俱有滄海桑田之感。舊年離京之時司徒磐乃是將將獲釋的階下囚,如今已成手握一方兵馬之豪雄。諸王便在賢王府正廳依輩份年庚坐下,也有許多要緊的大臣在座,寒暄的套話的打啞謎的,好不熱鬧。

    忽然有個小子進來笑嘻嘻回道:“王爺,榮國府的琮三爺來了。”

    司徒磐問道:“你笑什麼?他可說什麼笑話了麼?”

    那下人道:“倒是不曾

    ,只他後頭的小子擡了個好大的木架子,上頭懸着許多布幕,說是利國利民安天下的絕妙好計,待會兒要嚇諸位王爺一跳,還讓小的得空也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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