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黎笑道:“這孩子好生有趣,比剛認識你的時候有趣多了。”
賈琮見他生得粉雕似的雪白,手裏捧着一個滾糖末子的紅豆沙糯米餈粑小心喫着,嘴角半點子末子都沒沾上,嘆道:“這喫相柳小七哪裏比的了。”
柳小七道:“家裏頭規矩嚴,我早年也這麼喫東西的。如今讓施黎帶壞了不是?”
施黎橫了他一眼:“罷了,你若是金剛鑽,我縱有磨盤般的本事也帶不壞不是?聽聞你在家裏頭都不笑的?你們家不許笑麼?”
柳小七愣了愣:“何嘗不許笑了?”又想了會子,“沒什麼可笑的罷了。”
賈琮搖頭,坐到孩子跟前問他:“小夥子你好,你叫什麼名字?”
孩子看看柳小七,柳小七道:“賈三叔問你叫什麼呢,你告訴他。”
孩子放下糯米餈粑取帕子擦擦手道:“我叫柳莊。”
“哪個莊?”
“莊子的莊。”
“呵,你老子好氣派。”賈琮道,“我叫賈琮。小莊,很高興認識你。”
施黎覷了柳小七一眼:“誰在拐你侄子?”柳小七咳嗽兩聲。
賈琮道:“你想找你妹子?”柳莊點了點頭。賈琮眯眼看了看他,“縱找到你妹子,你待如何?難道你能接回家去養?你們家答應收養女孩子了麼?”
孩子愣了。半晌才喏喏的說:“……我不知道。”
柳小七抱怨的瞧了賈琮一眼:“既是我們家的侄女兒,她老子不在家,我做叔叔的自當替兄長養着。”
賈琮道:“養在哪兒?”
“獵鷹書局。”
賈琮一想,獵鷹書局還沒開張呢,除了柳小七還勾搭上柳四、再預定了這兄妹倆,想必不用擔心各色探子了。不禁笑了起來:“也行,那畫風想必很美妙。”只不知柳老爺子會不會氣得吐血。“那就再多擴些院子,不然不夠孩子跑的。”乃拍了拍柳小七的肩膀,“你也是要當城西一霸的人嘛,不要丟秦三姑的臉喲。”又向柳莊道,“可知道你妹子叫什麼?”
柳莊道:“她叫柳明月。”
賈琮遂喊來個小廝:“去寶二奶奶院子一趟,問問她早年宮中放出的幼女裏頭有沒有叫柳明月的。”又問柳莊,“你幾歲?”
柳莊眼睛都亮了:“十一歲!”
“那你孿生妹子也十一歲。告訴寶二奶奶柳明月今年十一。”那小子答應一聲走了。
施黎奇道:“寶二奶奶還知道這個?”
賈琮遂將史湘雲領着闔京的養生堂、尼庵道觀去宮門外接小宮女之事說了,道:“你們平素瞧不上這些施齋舍錢的女閒人吧?她們也有用的。”
一時小廝回來道:“寶二奶奶說了,這個女孩兒她記得,長安人氏,一直是鈴鐺衚衕的養生堂養着,這會子大約在城南大宅那兒幫着陳姑娘呢。”
賈琮“哦”了一聲告訴柳小七:“我老子在城南有座大宅,在真無庵左近,如今已空出來了。陳姐姐預備在那兒給養生堂的女孩兒開女學,尋了些大點子的孩子去勤工儉學,就是讓她們幫着做些事、陳姐姐給工錢。學堂名兒叫清華慈善女子學堂。既是慈善學堂,自然缺錢些,請去教她們的就是左近富庶人家認得字的女子。她們教書是免費的,不用束脩。”
賈琮道:“我爹早年在軍營的親兵叔伯們多半在那邊建了房舍,他們也都在我們家的馬行鏢局商鋪做事,比尋常人家富裕。故此那一帶也開了不少鋪子,頗爲熱鬧了。他們家中的子弟不論男女都習文練武,教幾個孩子沒問題,也省得那些姐姐嫂子日日閒得沒事做。”
柳小七思忖片刻又問:“誰來理事?”
“全城會開很多這樣的慈善學堂,寶二嫂子總管。城南這個只是其中一處,校長預備請安娘姐姐來當。”賈琮微笑道,“賈維斯的姐姐賈安娘。你放心,決不會耽誤你侄女。”
三賈的名頭極大。縱然賈維斯已離京多年,名頭依然可以嚇到人。柳小七立時沒了疑慮,嘴角不覺彎了起來:“既這麼着,就煩勞賈姑奶奶多費心了。”
賈琮道:“那學堂平素是住校的。每月的三十初一、十四十五放四天假,小女娃們回養生堂歇息會子。節日另算,還有寒暑兩假。待會兒陳姐姐回來,讓她給你看一張日程安排表。”
柳小七忙說:“我侄女就不必回什麼養生堂了,書局開張了回書局便好。”
“那是你們柳家的事。”賈琮伸了個懶腰,“我可管不着。還有事兒麼?沒事我睡去了,沒睡夠。”
王福皺眉道:“補了會子覺行了。白日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明兒又沒精神。”
賈琮蔫乎乎的往案子上一趴:“福伯……我困……”
小柳莊在旁聽了半日,好容易大人說完了,小聲問道:“我妹子在哪兒?養生堂麼?還是學堂?”
柳小七道:“她這會子在學堂幫大人做事呢,晚上住在養生堂。既是陳姐姐在那邊,我帶他過去瞧瞧可好?”
賈琮迷糊道:“我懶得陪你去,你自己過去尋人打探路。”
“懶不死你!”柳小七扭頭問柳莊,“家裏知道你出來麼?”
柳莊搖頭。半晌又說:“橫豎我不見了也沒人察覺。”
柳小七默然片刻道:“他們若不找你,你跟着我過日子便好,叔叔養活你。”遂命人拉馬,領着柳莊走了。賈琮趴在案頭不一會子便打起小呼嚕;施黎沒了人陪,又扯着王福打牌。
晚上陳瑞錦獨自回來的,告訴賈琮等人:“小七領着侄兒侄女看他的書局去了。這小子眨眼長大了許多似的。”
賈琮道:“多派些人
手,快些把書局弄好。環哥哥等着陪媳婦兒回孃家呢。”
陳瑞錦問道:“書局和建安公主回孃家何干?”
賈琮晃了晃手指頭:“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乃與施黎兩個擠眉弄眼。陳瑞錦懶得理他們,打發人去廚房取晚飯。
一時有建安公主的陪嫁來送禮,說是答謝陳瑞錦送去的可可茶,又問她哪兒有賣。陳瑞錦道:“那個本是海貨,因出產國前幾年在打仗致減產得厲害。好在仗已經打完了,最晚明年便有商人從爪哇國販來京城買賣。新近登基的國主周小蘭是個我朝女子,你們公主改明兒得空我與她說說。”丫鬟應了,道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