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琚提議查算僞造書信的語氣助詞來辨認那些並非出自歐陽將軍與自家父親之手。 樂文移動網盧大人思忖片刻道:“倒是可以一試。”

    崔勉立時朝他一躬到地:“盧大人, 求大人這會子便領着我們爺倆進王府。”

    盧大人道:“這會子諸事不曾預備,何以如此倉促?”

    崔勉苦笑道:“預備好就來不及了。我族伯爲人縝密。我既沒有答應,他必會做萬全之策, 設法託人去王爺身邊說些話。”

    盧大人眉頭微皺。齊王委實頗受不住耳邊風,崔勉欲早些下手也沒錯。他思忖着:自己是跟着世子的。崔勉身爲五殿下岳父,女兒只生出了個大郡主, 如今腹中懷着的那胎還不知男女;老五本人顯見凶多吉少。不論如何,崔家崔勉這一支縱然躲過此難、前途也到頭了。他們家嫡支與盧家多有婚姻,三殿下麾下不是沒有盧家的人, 終究各爲其主。再者,在崔家後一輩當中, 崔琚委實平平,倒是嫡支那邊有幾個青年才俊。留着崔琚在崔家佔上風, 於世子於盧家都好。遂點頭道:“也罷。崔大人,你我這就去見王爺。”

    崔勉登時紅了眼眶子, 作揖道:“大恩不言謝。”

    乃喊人往崔琚院中取他出門的衣裳來, 崔琚親自去後頭幫他老子更衣。崔勉趁機叮囑了崔琚一些話,崔琚愕然。崔勉道:“聽你老子的沒錯。”

    不多時, 三人離了崔家直奔齊王府。門口依然滿是官員等着見齊王。好在盧大人早得了話,直進去便好。進齊王外書房時, 崔勉悄然掃了一眼屋子,屏風後頭依稀有人影。

    三人給齊王見禮後,盧大人率先開口道:“王爺,微臣近日查八卦莊那案子, 竟查出一樁舊案來。”遂將崔勉替族侄頂罪之事細述一遍。

    齊王大怒:“竟有此事!”

    崔琚叩頭道:“家父乃受小子帶累。”

    齊王掃了他一眼:“你有短處捏在人家手裏?”

    “是。”崔琚遂含淚說起自己年少時淘氣,多看了些狐鬼志怪的話本子,十分相信。一日與一素衣女子在墳地偶遇,誤會她是個女鬼。崔琚毫不懼怕,與之詩文相交。而後崔琚漸生愛慕,女子只說陰陽兩隔、不可逾禮。終有一日崔琚喫多了酒,將女子強了。女子遂再不出現。崔琚懊悔不已,日日去墳地賠不是。兩個月之後,女子的丫鬟找上門來,崔琚才知道女子並非鬼魂,而是他一個守寡的族嫂。那族嫂竟懷了他的骨肉,且欲扛下全部罪名自尋短見。丫鬟憤憤不平,方偷偷來見崔琚。說到此處,崔琚已哭成淚人。

    崔勉長嘆一聲,接着說完後頭的事,只是沒提起崔琚與寡婦生了個小道士。老頭兒也抹眼淚道:“璞哥媳婦原本就是因爲沖喜嫁過來的,過門不足三個月璞哥兒便沒了,她才十五歲。認得我兒時……還未滿十七歲。那就是個孩子!起先見我兒將她當作女鬼,也只爲着好玩罷了。千錯萬錯都是微臣的錯,是微臣不曾教導好兒子,豈能眼睜睜看着那孩子丟了性命?”

    盧大人慨然道:“原來是這麼個緣故,怪不得。”

    齊王眉頭緊鎖。縱是受人挾持,崔勉這欺君罔上之罪卻是已犯了。正思忖着如何處置,屏風後頭轉出一位侍女來,輕聲道:“王爺,娘娘有情。”齊王趕忙起身過去。

    屋中靜默許久,忽聽齊王的聲音傳來:“愛妃言之有理。”崔勉眉間暗起一絲喜色。便看齊王從屏風後走出來道,“崔琚年少無知,情有可原。那寡婦……”他嘆道,“其實也有幾分情有可原吶。”

    崔家父子一起叩首:“謝王爺垂憐。”

    齊王道:“崔勉,你欺哄孤王之事,孤王便不追究了。盧愛卿,此事與八卦莊何干?”

    盧大人道:“八卦莊之案又查到了崔家。”遂將崔家嫡支又欲讓崔勉頂罪、還早早預備好證據說了出來。

    齊王拍案:“放肆!當孤王是好耍的麼!”

    盧大人道:“故此崔大人提議,依着先頭戲樓上週冀先生的法子驗驗文風。說不定幫歐陽途將軍寫信和做賬冊子的,與幫崔勉大人寫信做賬冊子的,是同一個人。”

    崔琚道:“說不定就是那個趙先生。”

    崔勉胸有成竹道:“不論是誰,必與微臣不同。”

    當日賈琮以助詞使用頻率分辨作者那事兒,齊王覺得十分有趣,後又試驗了多回,發覺這法子也並不都準,因爲不少文人使用助詞的頻率相近。遂又猶豫。方纔那個侍女又出來了,引齊王再入屏風之後。齊王在後頭低聲說了些話,只是聽不大清楚。良久,齊王又道:“愛妃是個明白人。”崔勉頓時鬆了口氣。

    果然,齊王從屏風後回來道:“既這麼着,盧愛卿,你先試試。”他看着盧大人道,“聽聞你們盧崔兩家素來交好。”

    盧大人忙說:“微臣只一心爲王爺效力。”齊王點點頭。

    崔家爺倆回到府中,崔琚忙問:“父親爲何要我撒謊兒?”

    崔勉捋着鬍鬚得意道:“私藏通緝犯爲護院的人家極多。這幾日朝野大亂,王爺的妃嬪都忙着替人求情。只除了你妹夫的那個啞巴姘頭,因孤身一人沒有孃家,且她原本聰明過人,必不會摻合進去。她素來得寵,又不會說話,這幾日王爺唯有帶着她方能得清靜。王爺年事已高。她還不到三十歲吧,在王爺身邊與寡婦有幾分相近,易對璞哥媳婦生憐憫。你一味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半分不說璞哥媳婦不好,她便不覺會向着你。她冒死與老五通姦,不想老五竟勾搭了野女人,那不就是負了她的心?她心裏必起怨恨。你妹子立時便與她同仇敵愾了。再有,相信狐妖女鬼的少年甚爲天真,越是經歷多的女人越喜歡天真少年。我沒提起那個小的,馬娘娘聽着,便是咱們爺倆爲了個寡婦連替人頂罪都肯。”老頭搖頭晃腦道,“至於你與璞哥媳婦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還有人去核實麼?”

    崔琚目瞪口呆,半晌才說

    :“爹,您老這麼明白女人?”

    崔勉哈哈一笑:“你爹年輕的時候也不是沒風流過。樓子裏的花魁娘子爲了你老子爭風喫醋、大打出手也是有的。”

    爺倆齊聲笑了會子,崔琚思忖道:“爹,可有法子……將她們孃兒倆接回來?”

    崔勉勝券在握道:“這回若是王爺動了真格兒,那邊滿門皆險。心裏再怨恨你老子不肯頂罪,依然得託付幾個孩童給咱們家照看。你妹子畢竟是五王妃,咱們家比別家都安全。到時候自然會將我孫兒送回來。只是……”他瞧了兒子一眼,“那個道姑就不用進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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