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又夢 >《起因》(八)
    “須姑娘是吧?有一點請放心,我不是強盜,要不是上面的命令也無意冒犯你,不過你還是安分點兒的好。須姑娘是書香門第中知書達理的人,可不能給令尊丟人啊!請替你的父親多想想。”他話中“你的父親”四字說得很重。

    須小翠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因爲勾陡翻的言語恐嚇而變化,點了點頭,“我明白。”

    “那最好。這間破廟後廚的竈具還可以用,西面離此不太遠有條河,就勞煩須姑娘用咱們剛纔買的炊具、餐具、米、菜、肉、調料去準備咱們的午飯吧。”語句雖客氣,但語調頤指氣使就像在跟下人說話。

    那裏果然有條河,須小翠蹲在河邊正拿着一塊抹布刷洗着鍋、碗、筷,面上並沒有委屈的神色。

    勾陡翻則是倚樹而立,兩手抱着肩膀嘴裏咬着一根草棍,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我不會跑的,你不必如此監視我。”須小翠把東西刷乾淨了轉身衝勾陡翻道。

    “不是擔心姑娘會自己逃跑,就怕有些‘歹人’會逼着姑娘你做出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說着,他走了過去,幫須小翠拿着六個小碗、一個海碗、一雙筷子、一把鍋鏟和一口小鍋。

    她端着一大鍋水和勾陡翻一同回破廟。

    他們剛走,河心水花一翻,一條美麗的“白鰱魚”柔若無骨地露出了河面。不是魚愛媛是誰?

    她其實早就看見那壓在花盆底下的字條,但沒動聲色,趁他們去討蘭花的時候看了一遍又放回原處,而且還從裏屋的門簾縫隙中觀察到是郎自伴取走的,怕會有什麼不利於須家的事情發生,喫過小翠做的晚飯,就也編了個理由立刻趕到亂葬崗子,可到了那裏也晚了,那時連師爙的腦袋和笪翉苓的胳膊都已被人取走,猶豫了一下,因爲她不想有一丁點的事情再去打擾小翠現在的生活,可考慮再三,還是覺得該報官的好,畢竟自己還是國家的官員,遂就火速去叫開了蘭州的城門,兩巴掌抽醒了因爲抱怨太晚而瞎叫喚着前來開門的守門兵丁,至於這件案子中關於小翠的部分,全讓她用幾句話搪塞了過去,反正小翠與這八個人的死沒多大關係,尤其蘭州知府見是八個強盜死了更無心去追究細節,所想的全是如何編造力殺“八刀兄弟”的謊言向朝廷邀功領賞。

    當魚愛媛快速辦完這件事情,返回須家時正碰上勾陡翻劫走小翠,剛要抽魚骨劍救下小翠時,突然認出了那頭大根細的鬼頭刀,掂量了一下自己,雖然有信心能打敗勾陡翻,但小翠在他手裏,萬一出點什麼差錯,跟自己、須叔叔、父親都沒法交待,所以她沒有找六扇門的人幫忙,選擇暗地跟蹤待機施救。

    “狗就是狗,看得這麼嚴。”魚愛媛此時在水中,嘴裏小聲罵到。

    一轉頭,一個在對岸垂釣戴斗笠的老漁夫引起了她的注意,感覺上好像見過,可她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也就不費那個神了,她游上了岸,也往破廟方向悄然走去。

    狗就是狗,看得這麼嚴。這是那個老漁夫此時心裏的暗罵。

    怎麼會和魚愛媛的心情是一樣的呢?

    須小翠回來後又把廟裏一個全是灰塵的菜墩擦洗乾淨,用勾陡翻的兵器切肉和菜,刀口還挺快,沒用多久,四大碗熱氣騰騰的炒菜上桌了,蒜毫炒肉片、熗芹菜、燒蘿蔔、焯菜花,還有兩碗米飯和一大碗白菜湯。

    勾陡翻早就餓了,但卻沒有動筷子,他先仔細觀察四碗菜、米飯和湯,又拿出一根用藥水餵過的銀針在幾個碗裏攪來攪去。

    “盯着我做的飯還不放心呀?你聽說過須家的人會用毒物嗎?”須小翠說着往桌前一坐,拿起筷子往桌上一蹾,自顧自地吃了起來,每樣菜都吃了一口,米飯吃了一大口,還喝了口湯,“要不要喫我這碗。”須小翠看着他,等嘴裏的東西嚥下去說到。

    勾陡翻走到桌對面坐下,笑道:“須姑娘不要誤會,出門在外還是小心一點好。勾某還不要緊,要是須姑娘掉了半根汗毛,我可誰都對不住。”說完,他也抄起筷子喫起了飯。

    他應該是真餓了,沒一會兒的工夫一碗白米飯就喫光了,沒等他說話,須小翠又給他盛了一碗,他也沒跟她客氣,又開喉大嚼了起來,遂又一碗在“少頃”間也被幹掉了。

    現在須小翠在收拾桌子,無論是碗裏還是鍋裏,都沒有喫剩的東西,可見平日裏多會過日子。

    勾陡翻喫飽了後,連笑容都顯得真切了一些,“又煩勞姑娘了,等忙完了,咱們歇息片刻再趕路。”

    如他所言,真的休息了一會兒的工夫,趕路還是要緊的。

    他的手裏提着一個大包袱,但不是炊具和餐具,那些東西和沒有烹製的食物、作料全扔在破廟裏了。

    “你真了不起,郎自伴爲了奚豔雪練了終生童子身的鐵布衫功夫,而你還能讓他愛上你。”勾陡翻雖是與須小翠並肩同行,但還是儘量讓她看清楚自己的口形。

    “是誰說郎自伴愛上我了?”須小翠淡淡地向勾陡翻反問到。

    勾陡翻聽罷一皺眉,“那你們總是朋友吧?”語氣中微微顯得擔心起來。

    須小翠淡淡地一笑,說道:“奚豔雪奚姐姐纔是我的朋友呢?”

    聽完這話,勾陡翻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那他喜歡你嗎?”

    “你是說他會愛屋及烏嗎?”須小翠問完這句話,自己都像是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似的。

    勾陡翻的眉頭都快擰在一起了,“須姑娘是不是想用這些話騙我放了你?”

    “你說呢?”這三個字說得不打緊,卻讓勾陡翻知道了她的“厲害”。

    他索性展開了眉頭,“反正姑娘必須得跟我走一趟,一切讓堡主定奪好了。”

    勾陡翻此時有韜略地改變了話題,“我在很小的時候才喫過我媽做的飯,五歲以後就是我來做飯了,中午吃了你做的飯就像又回家了一樣。”

    雖然我已經沒有家了。這是勾陡翻心中暗忖的話。

    “你很久沒回家了嗎?”須小翠雖是這麼問,而心裏卻已推斷出了八九。

    勾陡翻沒有回答,又改變話題道:“說來也怪。你怎麼也不問問我要帶你去哪裏?”

    “我沒出過遠門兒,就算你告訴我,我也不知道哪裏是哪裏,更何況你帶我去的地方還是江湖之地。那裏不算你的家嗎?”須小翠又把話題拉回來,好像沒個結果就不罷休。

    “那裏是我替人賣命的地方,可能連我們兩位堡主的家都不算是。”這回他沒有躲避。

    “那你是什麼時候到的那裏?”“十幾歲吧,刀法剛剛練得不錯的時候。”“你在那裏有親人嗎?”“沒有。”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勾陡翻在極力遮掩自己心裏和眼睛裏濃郁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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