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必留仙 >第二十章 換扇辭別
    十八日巳時末日出三竿,褚疏與顏蠲到了樂抑府門口。

    “我就懶得進去了,”顏蠲同褚疏道,“你快些就是了。”

    門衛都識得褚疏,她便直接進去了,管家安業本在正堂同人說事,見到她來了,趕忙上前微鞠一躬,“姑娘來了。”

    “伯逸不在?”褚疏問道。

    “主子半個時辰前坐白凰轀車出門了,”管家道,“說是去浪費一個時辰便回來,老奴猜想是去阮府赴宴了。”

    褚疏拍了下腦門,把阮府這茬給忘了,前日蘇豫拿出帖子時她瞟了眼,正是今日赴宴,不過一個內宅筵席他一個大男人湊什麼熱鬧。便問安業,“安叔,阮府在哪?”

    安業指了路,褚疏記住後出了樂抑府。顏蠲正同她那馬說着什麼,扭頭見她出來了,這也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問,“怎麼這般快,拿到了?”

    “伯逸不在,”褚疏上馬,“去阮府了。”

    顏蠲沒上馬,倒是問褚疏,“東西在府上吧?”

    “我也不知道他放哪了,”褚疏皺眉,“再回來拿吧。”

    “那你先去罷,”顏蠲擺了擺手,“我去街市上瞧瞧好了。”

    “那午時一刻,中正門見。”褚疏勒緊繮繩,原地轉了幾圈,“兄長可去問問有無桃花釀賣的。”說罷,便駕馬去了阮府。

    片刻,她便到了阮府所在的高樂坊。這阮府在宮城西近邊,按說也不是什麼尋常人家。褚疏一進衚衕,便望見那高掛的“阮”字燈籠,一路過來,東邊有個角門,往西邊望一眼,那邊似乎也有個角門,開得比尋常人家的正門還大。再瞧那正朱門上的牌匾,“阮府”兩字蒼勁有力,入木三分,顯赫人家啊。

    頓了片刻,褚疏便向報門人報了樂抑府的名號,說是府上來了遠親,來同主人講一聲。

    報門人將信將疑,看褚疏這模樣不像是什麼尋常人,就是她這身麻衣讓人有些拿不準,樂抑府的人他也沒見過,但怎麼着也不應當是她這衣着打扮。不過畢竟是樂抑府的人,不好怠慢的,便還是點頭去裏頭報了。一刻鐘後報門人回來,同褚疏道,“裏頭同蘇二爺講去了,姑娘去東角門等等罷。”

    褚疏道了聲謝,牽着馬在東角門等了會,又惦念起顏蠲,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去問那桃花釀,往年她都是穀雨前後從洛邑回來時去找那個老伯,他的酒,是真的好。

    想着想着,她便有些饞了。聽得有腳步聲,往角門裏望了眼,蘇豫腳步匆匆的過來了。

    蘇豫知道是褚疏來了,趕忙告了辭。本以爲她是在自己府上,此時見着她在角門,便開口問道,“怎麼了?”

    “府上來了遠親”這說辭是兩人心照不宣的暗語。褚疏有次去樂抑府找蘇豫喝酒,也碰巧他不在,因知不能怠慢褚疏,安業便尋了人去告稟蘇豫,就是用的“府上來了遠親”。褚疏問起的時候,蘇豫還笑說,“伯逸的遠親來了,怎麼能怠慢呢。”而後再有這種情況,便都是這說辭了。

    不過這次不同,前頭的報門人同裏頭的管事這般傳了話,那管事準備告知安牟時,被總管事攔下了。總管事覺得這事有蹊蹺,樂抑府哪裏會有什麼遠親,便是有,也不及他們老爺的分量,於是在正堂外門口訓斥了那管事。正巧叫路過準備去內院的阮嵐見着了,問及何事。

    阮嵐是個聰穎的,明白樂抑府既然來人報信了,他們就沒有不告知的道理,便是再有蹊蹺也不該自家府上多事,於是親自叫來安牟說了這口信。

    “來同你換扇子。”褚疏從袖子裏頭拿出昨日做好的摺扇,遞與蘇豫,“你瞧瞧,可還喜歡?”

    蘇豫接過扇子,舒了口氣。他從宴席出來這一路上都在想,怎麼昨日才見面今日就來了,以爲是出了什麼事;又見她親自來阮府尋他,心還一緊,以爲事態緊張。

    “緊張什麼。”褚疏伸手用衣袖給蘇豫擦了擦額間的細汗。

    “伯逸以爲是出了什麼事兒。”蘇豫淺笑,打開摺扇端詳了會兒。扇面上是竹林幽谷,雲霧間還隱着一院子,正是褚疏那竹苑,一旁還題着一句:“此處從來可乘興,年年歲歲與君共。”

    喉頭一哽,擡眼瞧了眼褚疏,她正愣愣的望着扇子,蘇豫心頭一甜,不知不覺就彎了眉眼。

    “是有些事。”褚疏低下頭,腳尖輕輕點了點地面,語氣裏有些惱,“字醜死了。”

    “不會,好看的。”蘇豫合起扇子,伸手揉了揉褚疏的頭。

    正所謂字如其人,褚疏的字正如同她人一般,俊秀頎長,提按分明,飛動灑脫。往常褚疏於他府上小住時,閒着無事喜歡謄寫些詩句與文章,亦或是作些丹青,全留在他書房裏頭,可都是墨寶。

    “罷了,”褚疏撇了撇嘴,“我那扇子呢?”

    “在別清院書房裏。”蘇豫答道,心裏想着應當隨身帶着的,明知道褚疏會來同他換。她這般討厭麻煩的人,此番來來回回,耽誤了功夫。

    想到這裏,蘇豫便同一旁的安牟道,“安牟,你去將馬車駕過來罷。”

    安牟得令喜滋滋的,大聲應了一聲,拔腳便準備走了,被褚疏叫住。

    “駕車作甚,我自己再回府上一趟就好了,省得麻煩,”褚疏看了安牟一眼,他正眼巴巴的望着她,便擺了擺手,又笑着同蘇豫道,“你還怕我多拿你什麼定情物?”

    “是伯逸不想多待了,”蘇豫忽略褚疏的調侃,苦着一張臉,呼了口氣,有些嗔怪道,“都怪疏兒不願來。”

    褚疏挑眉看了他一眼,瞟見角門裏頭立着一抹桃色,便歪頭看向門內,是阮嵐。褚疏食指輕戳着蘇豫的肩胛,“你是不是又拿我做擋箭牌了。”

    蘇豫不解,回頭看了眼。阮嵐怯怯的立在那裏,見他倆望過去了,福了福身。蘇豫頷首,別回頭同褚疏道,“是阮老的孫女。”

    “阮嵐,”褚疏似笑非笑,“我知道的。”

    蘇豫皺眉,褚疏知道阮嵐,那在休園便是她問的褚疏了。阮嵐是阮禮小兒子的庶女,此時本該在內席的,將才安牟說信也是她報的,那她就是跟着他的。

    “明明都快立夏了,”褚疏笑侃蘇豫,“怎的某人的桃花還朵朵開呢。”

    “融朗兄呢,”蘇豫輕颳了下褚疏的鼻尖,“已經走了嗎?”

    “沒呢,”褚疏收了笑容,此刻是午時了,她可不能同蘇豫多貧,想起往南的事還沒同蘇豫講,“對了,我會與兄長一同走,我們約好午時一刻中正門見。”

    “疏兒要去哪?”蘇豫眯着眼,她還真是閒不住,這纔回來不過半個月,又馬不停蹄要走了。

    “天彭,”褚疏眼珠一轉,“這次應該會待得久一些。等我定下來了,同你傳信。”

    蘇豫頜首低笑,把話講開了真好,知道他掛念她,會告知他行程了。

    “若是廣心尋你,你可不能怠慢了,拒絕她的話也不可太過分的。”褚疏拉馬準備走了,還不忘一本正經叮囑周廣心的事,蘇豫笑意又深了些。

    她上馬後又瞧了眼裏頭的阮嵐,俯身同蘇豫耳語道,“阮嵐也是個好姑娘,你別又耽誤了。”

    “疏兒,在你眼裏伯逸便這般……”蘇豫嘆了口氣,“罷了,在疏兒眼裏也沒有不好的姑娘。”

    “他人與你真心,便不得辜負的。”褚疏下巴一昂,駕馬便走了。

    蘇豫望着褚疏的背影,她那小身板似乎永遠挺得筆直,相較這般目送她消失於坊間,他還是喜歡她衝他招手往他這兒來,不覺便攥緊了手中的摺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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