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說話的速度很慢,因爲他每說一個字,心就跟着痛上一分。他不想連累別人,也不想讓自己走進進退兩難的峽谷。
趁着還沒有開始,早早打消念頭纔是最好的結局。
“我不知你是相府千金,若早知道萬死不敢動此妄念。”周寧從懷裏掏出束髮帶,他拇指用力的從冠玉上面滑過,真的捨不得這塊玉啊。
當然周寧絕不是看上這塊玉了,而是想留個念想。周寧跟林鶯還沒什麼交往,只是一見鍾情。
周寧現在還是非常理智的,他知道長痛不如短痛,更知道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他把束髮帶輕輕的放到桌子上,又一次一躬到底:“都是周寧有眼無珠不該癡心妄想,冒犯之處望小姐海涵。”
林鶯此時才明白周寧是嫌相府門弟太高了,她很平靜的拿起錦盒看了看裏面的玉鐲。
她抱着錦盒,嘟着嘴問周寧:“你是後悔了嗎?”
周寧怎麼也說不出這個‘悔’字,他沒有悔意,他不後悔看上了林鶯,他只是知道自己配不上林鶯,更知道婚姻事不是他和林鶯兩個人就能定得下來的。
周寧一開始就把問題想的太簡單了,他以爲只要林鶯是個清白人家的姑娘就好,看她穿着打扮言談舉止也知她家的門弟不會太低。
不管她家是貴是富,哪怕略清寒一點也好,他相信憑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肯定能說得動他的父親大人。
他再怎麼也沒想到她家的門弟高到這個地步,宰相那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位置。
人家是鯨魚,周寧是泥鰍,周寧沒有那麼好的想像力,不知道他們之間能有什麼通途。
沒有結果的事就不要繼續,不要誤了人家也免得自誤。周寧有情有感更有理智,他的理智還能壓得住情緒。
“不是後悔,實是無奈。”周寧到底做不到去騙她,即使不能攜手同老,他也願對她真心一表。“相府門弟高似青天,周寧官微位輕,雲泥之別怎去高攀?”
周寧擡起頭,滿眼赤誠的望着林鶯:“空仰仙子殊麗,奈何登天無路。鶯,呃,林小姐,你我今生無緣。”
“我倒聽得人說青雲有路,你正青春年少何故如此看輕自己?”
林鶯見周寧似有跟她爭辯之意,她搶着繼續說道:“再說若論及門弟,只有你嫌棄我,你是堂堂縣令,我是相府丫環,何言高攀?”
“嗯?”周寧的腦子裏又開始打閃了,這人說話大喘氣是不是?問她家住哪裏,她說她住人間宰相家。
把周寧從幸福的雲端狠狠的摔到地面,然後她話鋒一轉,她不是相府千金,只是相府丫環。
好吧,丫環也是住在宰相家,這一點沒錯,錯的是周寧沒有問清楚。周寧這個無語,他可是天天坐堂審案的人啊,連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也沒有問清楚。
“怎麼?”林鶯見周寧又愣愣的不說話了,她撅起嘴.巴問道:“知道我是丫環,就有見棄之心了?”
周寧輕輕的笑了,他伸手抓起束髮帶,也不往懷裏揣了
“啐,誰侍候你?”林鶯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還沒怎麼着呢就想着欺負人了,做什麼白日夢呢?
周寧收不住笑容,就傻傻的笑着:“你是侍候小姐還是侍候夫人?”
“我是小姐的丫環。”林鶯很正經的回答了他的問話,又說道:“昨天我就是出來替小姐買扇墜的,明天是我家相爺的壽誕之期。”
“哦”周寧隨意的‘哦’了一聲,他纔不關心明天是誰的壽誕,相府的事跟他有什麼相干?
林鶯見他沒什麼反應,便問道:“明天百官都去賀壽,你是不是也要去?”
“我?”周寧一點這個想法也沒有,不過林鶯提到了,他倒是有了想法:“我若是去了,能有機會見到你嗎?”
林鶯搖了搖頭:“小姐的禮物也是讓小廝送到相爺書房的,內眷最多有機會見見娘娘和誥命夫人以及官宦千金。”
“那我不去了。”周寧回答的非常乾脆,他想去只是希望能見林鶯,既然見不到,那還去做什麼?
想想也是,相府規矩大於天。周寧去了也是男客,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見到林鶯,林鶯是相府小姐的丫環,不是一般的粗使丫頭,是不能隨便的拋頭露面的。
林鶯撇了撇嘴,別人都趁着這個機會培養自己的人脈,他倒好,完全的不開竅。
不開竅就不開竅吧,林鶯也沒有在這方面繼續勸他。當官的人怎麼也比她更懂得爲官之道,他想怎麼做都是他的事。
於是她話鋒一轉:“寧哥哥,你年庚幾何?”
“我甲子年出生,整整虛度一十九春,你芳齡多少?”
“我今年剛好十七歲。”
十七歲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在大靖王朝女子最佳出嫁年齡就是十五到十八歲,十九歲再嫁不出去就有點大了。
周寧問罷她的年齡,忽然又問道:“你家小姐今年芳齡幾何?”
林鶯略詫異,他怎麼一下子聊到小姐身上去了?不過她也沒有問,只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也是十七歲。”
周寧繼續追問道:“可是待字閨中?”
“嗯。”林鶯的臉色明顯的不大好看了,他這是什麼意思嗎?當着林鶯的面一個勁的問別的姑娘的事。
莫不是嫌林鶯這個丫環身份太低?若是如此剛纔又何必惺惺作態的說什麼相府門弟高似青天,說什麼他高攀不起。
“還好。”周寧長出一口氣。
林鶯冷哼一聲扭過頭去,氣呼呼的問道:“周大人,可是想讓我給你們牽條紅線麼?”
“呃?”周寧也不是個失心瘋,他就是缺心眼也不可能有這個想法啊,剛跟林鶯濃情蜜意的勾搭上就讓她來牽什麼紅線?那有的成嗎?
周寧笑道:“你想什麼呢?我是怕小姐太早出嫁,把你當成陪嫁帶到別人家去。”
周寧想的也真夠長遠的了,林鶯轉過身來哭笑不得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