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邁着方步緩緩走了進去,眼前兩扇屏風分別朝左右兩個方向慢慢的移動。
一張大大的方桌,前方端端正正的坐着相爺和夫人,小姐低頭斂目的坐在旁邊。
周寧目不斜視走到桌子前面,朝着上面的二位抱拳深深一揖:“秉之拜見相爺、夫人。”
“罷了。”相爺還沒有發話,夫人搶着開了口,她身子左移右移的盯着周寧看,怪不得這爺倆都相中了周寧,這孩子長的跟他娘一模一樣啊。
周寧的娘當年是名動京城的大美人,只因偶染風寒之後便高燒不退,後來昏迷不醒,家裏請來了周御醫給診治調理了二十多天才好了起來。
憑周御醫小小的四品醫官是不可能娶得到周寧孃的,周寧娘是皇宮裏掛了名號的秀女,等到選秀的時候是要進宮的。
正是那二十多天的交往讓周御醫有了機會,周寧娘藉着染病消去了宮中的名號,宮裏選秀當然不要病人。
嫁給周御醫夫妻和順日子過的倒也幸福,兩年之後懷上了周寧,便離開京城回到了西州五府蒼山郡,從此上侍公婆下撫幼兒,一輩子平實安樂除了跟丈夫聚少離多之外倒也算是不錯。
看到周寧,相國夫人忍不住紅了眼眶,怕被人發現她將目光移到了林鶯的身上。
看一眼周寧再看林鶯,這兩個孩子顏值一個比一個高,仔細的看他們頗多相似之處。
“鶯兒,還不見過周大人?”夫人的聲調很是平穩,正常人肯定聽不出什麼來。
周寧卻從這穩穩的聲調中聽出了波動,夫人何以氣息不穩?莫不是跟什麼人生了氣?
周寧剛纔沒敢擡頭,但也知道夫人盯着他看了半天。他上次來相府是見過一次夫人的,只不過彼此都沒看到對方的臉。
今天應該是夫人第一次看清了自己,難道他對自己有什麼不滿意之處?周寧正在胡思亂想,林鶯離座嫋嫋婷婷的朝周寧一拜拜:“林鶯見過周大人。”
“哦”周寧突然間回過神來,匆忙的衝着林鶯一揖:“下官還禮了。”
“都坐下吧。”相爺終於發了話,周寧和林鶯這一次是對面而坐,兩個人都安安靜靜的低着頭,又都時不時的偷着朝前望一眼。
飯菜早已備好,滿滿一桌子菜餚,相對於相府的地位來說也並不算豐盛。沒有名貴的奇珍異味,也沒有歌舞相伴。
“喫飯吧。”相爺倒是沒有一個字的廢話,直接宣佈開喫。
周寧覺得喫飯之前該敬相爺一杯纔對,他掃視一圈才發現桌上根本沒有酒杯。看來相爺這請喫飯真是請喫飯啊,連酒都沒備。
相府不可能缺酒,相爺不可能不懂應酬,那麼沒備酒的原因就只有一個,那就是相爺故意的。
只吃飯不飲酒不符合尋常的待客之禮,這個意思很明顯,就是沒拿周寧當客人,這只是一頓再平常不過的家宴,甚至
連宴都算不上。
周寧悄悄的拿起碗筷,其實他更喜歡這樣消消停停的喫飯。周寧是一丁點都不喜歡應酬式的喫飯。
周寧也不是小孩子,規矩自然是懂的,他平時喫飯也很斯文。只是今天他的心思就沒在喫飯上,只是端着碗做做樣子,根本也沒喫幾口,他對面的那位更是連一下筷子都沒動。
很快相爺一碗米飯見底了,玉兒過來給相爺遞上第二碗米飯,林明德擡頭左右看看,林鶯兒跟個菩薩似的靜坐,周寧也跟木雕的似的低着頭。
“秉之要在家裏養上一陣子了,以後天天頓頓都在一起喫,正餐要是不喫飯,誰也不許喫零餐。”
喫飯的時候不喫,喫完飯又是點心又是湯的?沒門,從現在開始凡是不好好喫飯的,那就沒有飯喫,想喫得等到下一頓開飯。
林鶯偷偷的白了她老爹一眼,居然挑這麼個時候訓人,知不知道是周寧第一次來家裏喫飯?呃,確實是第一次,上次壽宴周寧沒開席就離席了。
周寧慢慢的擡起頭看向林明德:“相爺,我要在這兒住幾天嗎?”
周寧忽然感覺自己都不能給自己做主了似的,自己要在相府住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嗯。”林明德‘嗯’了一聲,沉悶悶的放下了筷子。不提這事也就罷了,周寧一提這事林明德就想起了安國候那個又傻又直又呆又笨又蠢又犟的傢伙。
今天真是被他給氣壞了,林明德在朝中也是一跺腳江山亂顫的人物,還沒有誰敢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裏。
他都直說讓安國候把烏紗還給周寧了,安國候居然把他的話當成了放屁。看到周寧脖子上架着四五把鋼刀時的怒氣,安國候無視他時的怨氣,一剎時都涌了上來,氣得林明德沒法喫飯了。
倒是周寧跟個沒事人似的,雖然安國候嚇唬他,但他並沒有怎麼害怕。他篤定安國候不是個瘋子,再怎麼也不敢真的把他怎麼樣的。
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老留在心裏有什麼用呢?除了氣自己之外還有一丁點別的效果嗎?
周寧也不是沒心沒肺,他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了,他只是當一件事情過去之後便不再多想,他想也是想辦法,想有什麼辦法能解決問題,而不是一遍又一遍的回想事情發生的過程,那只是折磨自己而已。
周寧不明白他爲什麼要住在相府,他也沒怎麼地有什麼可養的?當時他以爲相爺是怕安國候衝動起來真的傷到他,才把他帶到相府避禍的。
現在爲什麼還要留在相府不走呢?周寧滿腹的疑惑都寫在眼睛上,林明德開口釋疑道:“老夫絕不與他干休,你且安心養着,我看他怎樣收場。”
林明德這句話說出來,引得夫人和小姐雙雙望向他,這話裏明顯的有話啊。她們還不知道周寧是因爲什麼事來的相府呢,看來這裏面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