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不過清晨時分,山間籠罩着一層淡淡的薄霧,露水依舊沾染在林木枝葉之上,空氣中透着一分暮春的氣息,遠遠地能夠聽到數十里外來自於青鸞山脈的獸吼,甚至隱隱的還有幾聲蟬鳴。
離淵門,單宗門所覆蓋的區域,便達百里。
與之相比,青玄門簡直小巫見大巫。
而整一座離淵門,由七條山脈構成,其間道路交錯,相互溝通。
而這個時候,蘇言盤坐在山門之前,萬級階梯之上。
三日前,他被離淵門內一位素不相識的老者所搭救,在那老者喝退了赤凌王國的追兵之後,他才得以徹底擺脫。
但那老者,卻並沒有與他說話。
而是直接走入了山門,自那之後,那老者再也沒有出來過。
蘇言叩過幾次門,卻始終沒有人迴應他。
不過此處畢竟是離淵門,其下弟子衆多,這三天來自然也有不少人自山門進進出出,可卻沒有一人因爲蘇言的存在而有半分滯留,純粹將他當做了一顆路邊石子,絲毫不予理睬。
“已經三天了,你還要繼續等麼?”
未妖問道。
蘇言沉默不語,不過良久之後,還是點了點頭。
直到現在,他依舊相信兩件事情。
第一,來自青玄門的書信一定已經到達了離淵門。
第二,三天前搭救他的老者,或許就是莫一說的那個人。
相信這兩件事情的理由,有兩個方面。
首先是那些赤凌王國的追兵,在蘇言逾越過那道大關城門之後,他們依然毫不猶豫地追了出來,甚至於還追到了離淵山門之下。這是一種僥倖心理,由此可以證明,類似的事情必然發生過,而離淵門沒有干涉。
但這一次,離淵門干涉了。
而且,還是這麼及時。
說明,那個老者或許刻意在幫助自己,甚至於或許那老者已經在山門之前等了許久。
關於勾玉的事情,他應當也還記得。
就是因爲堅信了這兩點,才使得蘇言能夠在這裏等了三天。
不過說實在的,三天不喫不喝,他還有些飢腸轆轆了。
吱……
突兀之間,蘇言背後的大門,再次打了開來。
不過,這三天弟子進進出出的,這種事情對於蘇言來說也已經習慣了,而且感受氣息應當還是兩個年紀不大的弟子,所以蘇言也就沒有在意,依舊閉眼盤坐着,以此來淡化飢餓的感覺。
“肉香?”
不過下一刻,蘇言鼻子一抖,聞到了一種久違了的味道,當即就下意識地睜開了眼,朝着山門的方向望了一眼,此時那從山門之中走出來的兩名離淵門弟子,正朝着他走來並且已經接近了他,而在其中一人的手中,拿着一個食盒。
咯。
食盒被重重的扔在了蘇言的面前,而那個拿着食盒的弟子,看着蘇言那帶着幾分飢餓感的眼神,便是不屑的嗤笑了一聲。
聽着嗤笑,蘇言眉間一蹙。
“看什麼看,還不快喫?”
隨後,那弟子便如此說着,話語中,輕蔑的語氣盡顯無疑。
畢竟也是離淵門的弟子,哪怕是其中天賦最差的,放在青玄門中那也是極高的資質,難免會有心高氣傲的人甚至於自大之輩存在。
而在他話語間,蘇言站起了身來。
“這是什麼意思?”
蘇言開口問道。
他並不怎麼在意此人的態度,但他想要知道的是,這是誰爲他準備的食物。
“嘁,鄉巴佬就是麻煩。”那弟子不耐煩地說道,“這是宗門看你可憐,給你些喫的,喫完趕緊滾蛋,別在我離淵門前要飯了。”
此話一出,蘇言眉宇間的皺褶,又深了一分。
而與此同時,另一個弟子當即慌忙站了出來,對着蘇言說道:“不好意思,我師兄脾氣不好,這是我們師父……”
“你給我住嘴。”
那人還沒說完,那個被稱爲師兄的弟子,便是厲聲將其喝止,隨後又是將目光掃向了蘇言,眼神中已然透露着煩躁與厭惡。
“你是在施捨我?”
蘇言問道。
聽着他的問話,那人嘴角當即一抽。
緊隨其後,臉色也猙獰的幾分。
嘭!
猛然之間,一腳直接踹在了食盒之上,整個食盒瞬間傾倒過來,最上層的碗碟直接撞開了蓋子,直接摔碎,這碗菜也撒了一地。
“離淵門給你喫食,是你的榮幸,你別特麼的給臉不要臉!”那人冷喝一聲,隨後向後撤出了
一步,“要喫喫,不喫滾,明明都來要飯了,還裝什麼清高。”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不過,當蘇言將目光收回來的時候,另一個弟子卻已經蹲下身來整理食盒,好在因爲食盒內特殊的機制,所以其他的飯菜基本上都還保留了大半。
“不好意思啊,師兄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小兄弟不要見怪。”這個弟子,在將食盒的隔層一一分開之際,便對着蘇言這麼說道,“這是師父讓我們帶給你的,他現在還有些事務要處理,處理完後就會過來。”
蘇言在一旁看着他,眉間不禁舒展了開來。
“謝謝。”
他開口道謝了一聲之後,卻又是問道,“你師父有沒有說,他來做什麼?”
“我想,應該是找你有事吧。”
那弟子這般回答着,顯然他也並不知道確切狀況,而話音落下的時候,他已經整理好了給蘇言的食物,站了起來,“好了,喫吧,你似乎已經在這裏呆了三天了,應該也餓了吧?”
蘇言看着這些飯菜,抿了抿嘴脣。
忽然間,一陣肚子咕嚕嚕的怪叫,傳入了兩人的耳中。
不過這並不是蘇言的肚子。
下一瞬間,兩人的目光迅速一掃,纔是察覺到了階梯下方不遠處,有着一道衣衫襤褸的身影正在靠近過來。
蘇言雙眸一怔,注視着那個衣衫襤褸的老者。
心中,卻在思索着什麼。
一直到那個肚子叫的聲音傳入耳中爲止,自己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這個衣衫襤褸的人靠近,足以證明這個人絕對不尋常,至少也定然有着深不可測的方面。
比如……食量。
蘇言剛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老者便在叫了一聲“肉!!!”之後,自五級臺階之下猛地撲到了蘇言身前的飯菜之上,一陣狼吞虎嚥的模樣。
“誒?誒?誒?”
而在那老者三下五除二解決掉一盤菜的時候,那弟子纔是反應過來,當即伸手去拉他,口中還喊着:“老人家,這不是給你準備的,快起來,你如果餓了我可以再給你準備另外的,快起來……”
但是,似乎不管怎麼拉,這衣衫襤褸的人,卻依舊如同一座大山一樣,分毫不動,也就在他說話間,這人又解決掉了兩盤菜。
看着這一幕,蘇言尷尬地笑了笑。
“算了,算了。”
隨後,他還是很無奈地阻止了這個弟子,隨後則看着這個衣衫襤褸的人,將自己的食物喫的一乾二淨,最後連盤子上剩下的渣滓都舔地分毫不剩,活像個好幾年沒喫過飯的乞丐。
見到他喫完了,在用身上的碎布擦拭着嘴巴,蘇言便蹲下身來對她笑了笑。
“老人家,味道怎麼樣?”
蘇言如此問道。
而那人輕咳了一聲,回答道:“勉勉強強,還湊合吧。”
這句話,當真令人想要反駁。
但話音纔剛剛落下,蘇言還沒有反應過來,那老者的手刀便已經打在了他的頭上,當然在那弟子的頭上也打了一下。
這速度,根本是蘇言無法看清,也無法反應的,而且這一下的力道雖然不大,但卻令蘇言控制不追地心悸了一下,他總有一種感覺。
如果剛纔這人想要殺死自己的話,自己現在已經死了。
“老人家,你這是幹什麼?”
而那弟子,卻並沒有蘇言這樣的感覺,而是說道,“我師父準備給這個小兄弟的飯菜都被你喫完了,你幹嘛還要打我們?”
“誰讓你們那麼沒禮貌,還連聲稱呼我‘老人家’,我老麼?老麼?!”說着,那人則站起身來,同時手託着下巴摩擦了一下邋遢的鬍渣,說道,“這叫性感美,你們這種小屁孩是不會懂的,以後見到我要叫哥哥,知道了麼?”
“好的,大叔。”
蘇言道,“可是大叔,這裏是離淵門,你來這裏做什麼?”
這個問題,當然很重要。
離淵山門之下,那可是萬級階梯,總不可能會有人就爲了喫些食物,而走這麼高的路,更何況這麼大老遠,又怎麼會知道上面有食物呢?
“老人家我都快十天沒有喫飯了,這不聞着肉香就上來了嘛。”那老人一臉滿足地說着,“哎呀,說到這個,又不得不說說老人家我這個命苦啊,早年……”
“好了好了,大概都知道了。”
蘇言當即打斷,因爲任誰都能夠聽得出來,接下來這個衣衫襤褸的人,必然要用很大的篇幅來講述他的悲慘人生了。
但這樣的理由,蘇言自然無法接受。
這個老人家身上,必然有着什麼祕密。
他絕對不會是一個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