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王行起兵謀反,叛逆之徒極爲大逆不道,不但攻打皇城,更是將率兵與之力敵的東陵王給殺害。
正午的菜市口長刀被砍出了數不清的鈍了口,頭顱翻滾,鮮血成河,染紅了那磚石道路,也溼透了劊子手的鞋履。
如此暴戾的殺伐,圍觀的百姓無不是噤若寒蟬,即便往日喜愛湊熱鬧,瞧個稀奇,但此刻也紛紛作嘔,不敢再多看一眼那滾落在地瞪大雙眼的頭顱,心裏止不住地發顫,兩腿更是軟如湯麪,慌慌張張的奪路離了去。
再後來,便是聽說這砍頭從正午整整砍到了申時,也有說直到酉時才結束,至於孰對孰非,倒也是無從得知,那等場面又有誰敢待到最後,而那些劊子手沾瞭如此多的鮮血,即便過爲好奇之人,也不願在這等時刻去尋個劊子手打聽些閒話來。
有了謀反的事兒,本該最該最爲熱鬧的茶樓酒肆卻不及往日那般的人聲鼎沸,皇家朝事,平民百姓哪裏敢多言,大抵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壓低着聲音,道一兩句最新聽來的小道之言,在一陣驚歎之後,又是各自低首皺眉沉思,似乎要將這些自己覺得必定有隱情的謀反之事琢磨出個明白理。
酒肆內,馬繡與小武對坐,此時的馬繡滿面愁容,那春水滿清的桃花眼紅腫不散,正一杯杯飲酒。
突然間,馬繡丟下酒盞,起身踉蹌着往外走去。
身後的小武自是大急,丟下些銀錢,拔腿追了上去,“今朝,你要去哪!”
時辰晌午,用膳喝酒正當時,街道上人自然對醉醺醺的馬繡不感稀奇,只是怕惹來了麻煩,見他跌跌撞撞的模樣皆是避之尤不及的讓到了一側去。
想來是喝得過多,在進入一條不知名的巷子後,蹣跚了幾步,馬繡腳下險些不穩,踉蹌之下,雙手扶在爬滿青藤野花的磚牆上才得以穩住身形。
趕來的小武抓着馬繡的肩頭,“今朝,你這是要爲何?”
“你管我那麼多幹什麼!”
酒氣熏天的馬繡推開小武,或許是太過用力,使得他自己重心不穩,跌坐在了地上。
雙手胡亂的舞着,馬繡又是胡言亂語地繼續道,“我馬今朝就是個廢物,最好的朋友身在牢獄,毫無辦法,現在就連心愛的女子也身陷險境,卻仍是束手無策……我就是個廢物……廢物……”
見馬繡如此,小武臉上的擔憂之色變作了惱怒,走上前俯身甩手,清脆的響聲間,狠狠的抽了馬繡幾個巴掌。
“馬今朝,我從來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如果你要自暴自棄,隨你去好了,玉生我們回想辦法救出來,至於你的淑柔郡主,是死是活就看她命了!”
說完這些,小武不再瞧馬繡一眼,徑直的離去了,留在原地的馬繡似乎被打懵了一番,毫無表情的愣在那裏。
呆若木雞。
許久,馬繡重新倒在了磚石上,似睡着了一番,只是眼角處淚珠晶瑩溢出,從臉頰滑落,鑽進了那散開的長髮。
李唐皇城,公寓樓閣盡白,皆是掛滿了白色的縞布,似被白雪覆蓋了一般,不見曾經的紅燈綵妝,顯得格外令人壓抑。
所以,無論是宮女內侍,還是當值的禁軍,無不是面帶戰戰兢兢之色,不敢多言語半句。
聽得這聲音,候在一旁的李夢筱頓時慌了,淚眼婆娑間拉着李雲英的衣袖,“英姑姑,父皇他身體怎麼樣了?”
很是小心的替唐皇蓋好被衾,李雲英示意李夢筱往外走去,待出了屋子,這才緩緩的道,“皇兄他爲了國事身體早已經損耗太多,而如今再因十四弟之事氣血攻心,使得本就虛弱的身體又一次受損,眼下是不能太過操勞,唯有靜心休養。”
哪知李夢筱聽後更加焦急了,“英姑姑,父皇的性格您也是隻曉得,讓他丟下朝事靜心休養,豈不是比登天還難?”
李雲英沉聲不語,再度嘆了口氣,兄妹多年,她怎能不知唐皇的性子,倘若沒有昨夜之事,十四弟可謂是最佳代理朝政之人,可是眼下十四弟已去,而李風歌之事亦是惱人的緊,自然也不能招七哥鎮西王入京。
即便她李雲英相信鎮西王對大唐無二心,但有時候,爲了大唐社稷,她冒不得這個險。
“你且放下心來,我會盡力勸說你父皇的。”
李雲英輕聲道了一句,可是連心裏半點把握度沒有,說出來是勸慰李夢筱,其實也在勸慰她自己。
或許是她的話起了作用,李夢筱點了點頭,又是聽了幾句囑咐,待李雲英要離去時,又是急聲問道,“英姑姑,您能不能勸勸父皇將茗姐姐他們放了?”
雖然親眼瞧見了李風歌犯了通敵謀逆的大罪,但李夢筱始終不相信那個待她如同親妹妹的李風歌會背叛朝廷。
但事實卻發生了。
所以,平日裏在唐皇身邊很是討歡喜的李
夢筱也不敢多言此事,唯有向李雲英求助,希望她能說服唐皇放了李風歌兄妹二人。
點了點頭,李雲英示意知曉了此事,“風歌犯下大錯,懲罰是少不了的,而茗兒那丫頭只是捨不得兄長,所以在甘願在牢獄中相陪,待過些日子你七王叔前來請罪,皇兄也不會太過爲難他二人。”
有了李雲英的這些話,心亂如麻的李夢筱多了些安定,整日的留守在唐皇的牀榻,親力親爲的照料着他的飲食起居。
只是唐皇時常一聲不吭的望向西方,每當見到這一幕,李夢筱心裏總是再生一絲的麻亂。
王叔,你怎麼還不派人前來,只要低首認個錯,父皇自然不會再爲難風歌兄長與茗姐姐。
在李夢筱的期盼中,終於,一騎卷塵而來,衝進了嘉陵城,也衝進了整個大唐宮城。
只因他身上帶着一封密信。
密信由張立士呈上時,唐皇剛喫完藥歇下,所以密信自是落到了李夢筱的手中,她見到密信上很是熟悉的筆跡,不禁越發的心慌,倘若王叔大義滅親,那李風歌二人可就是性命難保。
百般掙扎下,李夢筱終究是拆了密信的火封,待看到信的內容,頓時花容失色,險些撞在了身前的桌案上。
作不得多想,李夢筱囑咐張立士好生守着聽候唐皇差遣,而她自己則是急慌慌的小跑着往一邊偏殿去了。
偏殿在皇宮內的北側一角,在衆多的樓閣有一座矮小的偏殿,仿若湮沒在樓宇內,很是尋常與普通,極爲不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