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遇卻很平靜,他當初選擇當警察,是因爲想要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身居這個崗位之上,他自問從來沒有做過違背良知道德的事。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所堅持的原則,在其他人眼裏一文不值,權利和金錢的力量,有時候會遠遠大於正義,既然如此,肖遇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再留下來。
他雖然沒有高尚到把懲惡除奸當成己任,但也不想被束縛,他要做的事,應該廣闊無邊。
高志尚喝了很多,整個人都醉熏熏的,肖遇開車送他回去。路上,高志尚大着舌頭說:“隊長,我我明白你的想法,但就這麼走了,我我真覺得不值。”
值或不值,從來不在肖遇考慮的範圍,他只會做自己想做的事。
“跟他們都說一聲,別因爲這件事壞了工作的心情,只是離職而已,將來還有的是機會見面。”他說道。
“那不一樣”高志尚揮着手說,“我從工作開始就跟着你,這些年咱們大大小小什麼案子沒經歷過,有喪心病狂的,也有值得同情的,我們能做的就是查出真相,給被害人一個公道,可總有一些人,在後頭拖後腿。隊長,有時候想想真的不明白,我們每天這麼拼命,都是爲了什麼啊”
“爲了責任。”肖遇平靜的回答。
高志尚愣了一下,很贊同的點頭:“對就是責任咱們把案子當成責任,別人就把咱們當成阻礙,一路挖下的坑,比兇手都多,對他們來說,什麼法律啊正義啊都是擺設,哪還有半點責任心。”
“小高,你喝醉了。”肖遇看了他一眼說。
“這些話我也就敢這會說說,等天亮了後,該怎麼樣還得怎麼樣。”高志尚靠在椅子上,“隊長,跟你說實話吧,這些日子我心裏真的難受,那感覺就跟心臟要炸了似的。我幫着齊隊長調查陳家的案子,天天都能見到陳哲他們,有時候我就在想,爲什麼元元死了,而他們卻可以活得好好的”
說着說着,他不禁紅了眼眶,又不想讓肖遇看出來,伸手使勁一擦,接着說道:“我知道調查案子時不能帶進私人情緒,兇手已經死了,從法律的角度來譚也無法制裁陳哲或者陳靜,正因爲是這樣,所以纔會出現那麼多鋌而走險的罪犯吧。”
肖遇沒有回答,他把車窗降下來一些,夜風吹進來,高志尚吸了兩下鼻子,酒也差不多醒了一半,他扭頭看着肖遇,略帶尷尬的說:“我今晚可能真的喝多了,隊長,你別放在心上。”
“我已經不是隊長了。”肖遇說道。
“習慣了,一時半會改不了口。”高志尚撓撓頭說,“隊長,你以後打算去哪,還會在宜城嗎”
肖遇點點頭,這倒讓高志尚鬆了口氣,至少今後還有的是機會見面,他一直很尊重肖遇,不管肖遇在不在這個職位上,他都會把他當成追趕的目標。雖然剛纔說了一些充滿抱怨的話,但高志尚仍然熱愛這份工作,或許他跟肖遇最大的不同就在於這一點
“隊長,我想申請調到齊隊手下辦事。”他說道。
“齊隊長是個很負責任的人。”肖遇說。
“其實他在某些方面和隊長很像,尤其是在處理案件的時候,我現在就想把陳家的命案調查清楚,在他手下是最直接最方便的。”剛纔那一陣低落已經過去,高志尚清醒了許多,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案子最後怎麼樣,會不會挖掘出更黑暗的祕密,這些肖遇都已經不關心了,當從泥沼中抽身的時候,他就不會再去趟那趟混水,他不屑明哲保身,所以也不會再把精力放在無關的東西上,因爲從現在開始,他也有想要做的事。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不停有電話打進來詢問他離職的事,有檢察院的,有法院的,也有警局裏的同事,都是以前在在工作上有過聯絡的人。相對這些人的扼腕嘆惜,肖遇始終很平靜,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這一撥“關心”終於漸漸過去了,他的手機也不再每天響個不停,他開始尋找合適的地段。
這一天下班後,方越澤提着酒來找他,進門就誇張地說:“我就知道你這段時間呆在家裏無聊,特意過來陪你喝酒解悶,怎麼樣,夠朋友吧”
“杯子在廚房,要喝的話自己去拿。”肖遇頭也不擡的說。
方越澤當然不會跟他客氣,捏着兩枚高腳杯就晃悠出來,嘩啦往茶几上一擺,指着那瓶進口紅酒說:“這是我特意讓朋友從國外帶的,限量珍藏版,全球都只有幾千瓶,要不是看你最近職場失意情場失戀的份上,我還真捨不得拿出來。”
說着他嘩嘩倒了一杯放在肖遇面前:“俗話說的好,一醉解千愁,來,今兒兄弟陪你不醉不歸”
肖遇看了眼這杯紅的晶瑩剔透的酒,才擡頭望向方越澤,皺着眉頭說:“最近鑑定中心沒有新案子”
“看你說得什麼話,我這是犧牲百忙之中好不容易擠出來的休息時間,特意過來看你不過你也不用太感激我,畢竟你職場失意情場失戀,心情鬱悶也是應該的,放心,我都能理解。”方越澤拍着他肩膀鄭重其事的說。
剛來幾分鐘,他已經把那幾個字重複了兩次,雖然努力裝出一臉同情的樣子,但眼中的幸災樂禍顯而易見,看來很樂在其中啊肖遇把酒瓶塞回他手裏,黑着臉指向門口,方越澤笑得比年終評上優秀還高興:“你說你怎麼會混到這種地步,工作沒了也就算了,結果連人都跑了,你們倆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你在家裏偷養小白臉讓葉間給發現了”
“給你三秒。”肖遇冷冷瞥着他。
“好好好,我不說了”方越澤舉着雙手投降,他注意到茶几上那幾張紙,奇怪問道,“你看房子幹嘛,準備炒房地產啊欸這個地段不錯,我之前也去那裏看過,豪華獨棟別墅,綠化好,風景美,最近炒得特別火熱,廣告四處都能看見,就是房源很少,據說只有幾棟。”
“那就這裏吧。”肖遇在圖上畫了個圈。
“幹嘛,不會真去炒房地產吧”方越澤邊端起酒杯邊問。
“我要開一間偵探所。”肖遇淡淡說道。
他的話音剛落,方越澤那口還沒來得及嚥下的酒全噴在了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