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遇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葉間趕緊住嘴，很狗腿的笑道：“不過有你肖大警官在，當然用不着我出錢。”
“你除了錢還能說點別的嗎？”肖遇的雙眸在路燈下發着光，看得葉間更加心虛。
“當然有啊，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治，我心裏樣樣都有，要不怎麼會幫你抓嫌疑犯。”他嘿嘿笑着，“再說錢不是生活之本嗎，沒錢怎麼過日子，勤儉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怎麼都不能丟了。”
臉皮能厚到這種程度也是本事，肖遇頭一次體會到啞口無言的感覺，不過他今天也算幫了自己的忙，請他喫個飯權當還人情了。綠茵閣在宜城算是較爲高檔的餐廳，站在門口的迎賓小姐笑得特別甜蜜，典雅且帶着復古風格的裝修在淺黃色燈光下顯現出一種時代的厚重感，身穿淺藍色制服的服務員將他們迎進二樓包間，禮貌地遞上菜單。
這種花錢如流水的地方葉間向來躲的遠遠的，對他來說，不都是喫嘛，路邊來碗麪條同樣也能填飽肚子，爲什麼偏要跑到這裏面來挨宰？雖然早有防備，但當菜單翻開的時候，他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這東西都是龍肉做的嗎，搶銀行也沒這麼狠啊！
他啪一聲把菜單合上，擡頭裂嘴笑道：“來一個蕃茄炒蛋，熗白菜，再加兩碗飯。”
服務員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看了看肖遇，笑得特別牽強：“對不起先生，我們沒有這兩道菜。”
“連這麼普通的家常小炒都沒有？”葉間故意把眉頭一皺，身體歪向肖遇那邊，說道，“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吧，剛纔經過的那家小館子看起來就不錯。”
肖遇沒理會他，拿過菜單點了幾個菜，服務員逐一記下，先給他們上了壺餐前茶。等她離開之後，葉間神祕兮兮問：“你們當警察的，現在都這麼腐敗了？”
“個人財產，可以隨意支配。”肖遇喝了口茶水說道。
葉間嘖嘖兩聲，搖頭道：“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呀，來這是喫，上小館子也是喫，能填飽肚子就行，這麼講究幹什麼。”
肖遇倒是很意外他的反應，這個像掉進錢眼的人，看來也有一套自己的原則。葉間對上他的目光，下意識往後縮了縮：“那些菜都是你自己點的，我可不會出錢。”
“要喝什麼？”桌上放着酒水單，肖遇拿起來問道。
“這不是有茶嗎，喝茶就行，大家都不富裕，別浪費錢了。”葉間一臉語重心長的說。服務員推着餐車走進來，純白色碟子盛着精緻的菜餚，每一盤都用雕花裝飾，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葉間這一天都沒好好喫東西，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點都點了，他也不跟人客氣，拿起筷子喫得津津有味。
趁着夾菜的功夫，他問道：“對了，那個女人招了沒有？”
“還在調查中，不過你的嫌疑暫時可以洗清了。”其實肖遇並不喜歡喫酒店菜，但看到葉間狼吞虎嚥的樣子，他居然也難得的有味口。
“什麼叫暫時！這樁案子本來就跟我沒有關係，要真算起來，我還是受害者呢！”葉間大聲抗議。
“這麼多菜也堵不住你的嘴嗎？”肖遇給他碗裏夾了塊魚肉。
葉間心安理得喫下去，又說道：“那會我在警局門口看見她上了一個人的車，那人特別眼熟，我肯定在哪裏見過。”
“記得車牌號嗎？”吳茉雖然沒有殺人嫌疑，但並不代表她和這樁案子沒有關係，肖遇始終覺得她隱瞞了某件重要的事。
“當然，我還特別留意了。”葉間從揹包裏掏出紙筆寫下車牌號，把紙撕下來遞給肖遇，“那女人挺怪的，明明害怕的不行，還要撲過來跟我搶照片，你們最好調查一下她的身份來歷，或許會有意
“你的警覺性倒是不低。”肖遇接過紙條看了一眼說。
“那還用說，我可是無所不能偵探所的大老闆！”葉間仰頭得意的說。
“專門偷拍的偵探？”肖遇沒有惡意的嘲笑他。
“天降大任與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苦筋骨，我現在這是臥薪嚐膽，總會有發光的一天。”葉間一臉希望就在眼前的表情，“再說了，職業不分貴賤，什麼差事都得有人去幹，這個社會才能正常運轉，有犯罪才需要警察，而警察不管的事，當然就得找我們私家偵探去解決，這就是順應民生，時代需要啊！”
不管這是他給自己找的臺階，還是發自內心的話，至少這幾句聽上去確實有幾分道理，如果他能把嘴角的湯汁擦一擦，或許會更有說服力。飯喫得差不多了，桌上的菜基本算是風捲殘雲，服務員給他們送來帳單，葉間瞄到上面的數字，頓時覺得心裏虛虛的，白喫人家這麼貴一頓飯，是不是有點不道德？
已經晚上九點多了，路燈照亮整條街道，車子划着流虹飛馳而過，高樓大廈上的LED燈管變幻着炫目的光彩，夜空中難得掛着一輪彎月，清風徐徐，吹動夾道的綠樹，傳來沙沙聲響。
葉間聽見有音樂聲傳來，好奇的張望着，看見遠處燈光閃爍，似乎正在舉辦什麼活動。他拉住正要去開車的肖遇，興致勃勃說道：“時間還這麼早，反正也沒事，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肖遇這段時間都在調查有關袁思命案的事，已經幾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絕對不是他所說的“反正也沒事”，更沒有興趣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我還有工作要忙，你自己去吧。”
“大晚上的，提什麼工作，警局又不給你加班費，走走走，別掃興啊！”葉間拽上他就往那裏走去。
原來廣場那邊是在舉辦一場小型歌友會，舞臺裝飾的特別前衛，一顆碩大的七彩魔球燈掛在正中央，旋轉灑下眩目的光芒，主唱皆吉他手是名身形高挑的女孩子，她梳着高高的馬尾，眼角周圍抹着誇張的閃粉，掛滿鏈條的服裝充滿朋克氣息。臺下圍觀的都是一些年輕人，勁爆的音樂把激情點燃到極致，主唱充滿磁性的嗓音飄蕩在廣場上，引得路人紛紛駐足。
肖遇並不喜歡這種風格的音樂，透過音響傳出的聲音震耳欲聾，讓他直皺眉頭，葉間也就是來湊個熱鬧，雖然連對方的歌詞都聽不清，不過看到那些不斷揮舞的熒光棒，他也不禁跟着露出笑容。
肖遇側目看着他在光影中忽明忽暗的臉龐，眼睛亮亮的，像兩顆星星一樣閃爍，嘴角彎着好看的弧度，也之前咋咋呼呼的模樣判若兩人。
“這人唱得真不錯。”聽不聽得懂是一回事，跟風總還是會的，葉間興奮的說道。
“很吵。”肖遇皺着眉頭吐出兩個字。
“喂，人家這麼賣力，你好歹給點面子呀！”葉間捅了他一肘子。
“你留在這裏慢慢給面子吧。”肖遇轉身準備離去。
歌曲已經到了高潮階段，觀衆跟着節奏揮舞雙手，然而就在這時候，主唱忽然停下聲音，視線定定望着前方，樂隊成員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伴奏聲漸漸停下，觀衆的歡呼聲也已經消失，在這片莫明的寂靜中，音響裏忽然傳來斷斷續續的笑聲。
咯咯咯——
燈光打在主唱臉上，她對着話筒咧開嘴，不停笑着。
咯咯咯——那笑聲古怪而詭異，透過音響清晰傳出，迴盪在夜空，她的視線直勾勾盯着前方，很多人都好奇地回頭看去，但那裏什麼都沒有。
有一名隊員上前想要詢問情況，那名主唱忽然從身上拿出一把刀，將它高高舉起，魔球燈炫目的光芒在她身上交替閃爍，她虔誠地仰起頭，刀鋒在燈效下忽明忽暗，在觀衆驚恐的叫聲中扎向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