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斬邪 >第四十二章:江上問名,門戶報喜
    (更新獻上,繼續求票!)

    “好詩!”

    拍掌聲起,讚譽聲來自江面的一艘大船。

    涇江乃天下六大水系之一,波瀾壯闊,水路繁忙,多有船隻往來,很多時候,往往數艘船並列而行。

    陳三郎和何維揚兩人乘坐的烏篷船屬於小船,不敢走江心,而是儘量靠岸邊走。

    那艘大船喫水深,走的是中間,與烏篷船相距足有數丈遠,所使方向相反,看樣子是往南陽府去的。江面上又有風,這樣都能聽見陳三郎吟誦,可見此人耳力是何等靈敏,只怕不是普通人。

    陳三郎心一凜,擡頭看去,見大船桅杆上掛一面旗幟,繡着一隻十分兇猛的虎頭,栩栩如生,虎頭之下,是一個大大的“元”字。瞧這副陣仗,便知非凡。

    何維揚驚叫一聲,低聲道:“是虎威衛。”

    當今朝政鬆弛,天下蠢蠢欲動,尤其各大州郡隱隱有割據分裂之意,作爲封疆大吏,手握重權,無不把培植心腹力量當爲首要。

    虎威衛就是揚州刺史元文昌一手練出來的甲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該兵衛只忠於刺史大人,不聽朝廷號召。

    在揚州管轄各府城內,虎威衛之名赫赫,可謂家喻戶曉。

    大船船頭站着一人,身形挺拔,不穿盔甲,青衫飛揚,聲音朗朗傳來:“吟詩者何人?”

    “涇縣陳道遠。”

    陳三郎高聲回答。

    兩船交錯而過,漸去漸遠。

    後面一艘烏篷船,鍾捕頭正賣力揮動漿杆,準備到一處略微偏僻的江面,就追上去下手,此刻忽然看見懸掛虎威衛旗幟的船上有人問陳三郎姓名,頗有賞識之意,不由喫一驚,手腕用力過度,咔嚓的竟把漿杆給折斷了。

    其爲捕頭,見多識廣,自然明白“虎威衛”三個字的莫大威能。那是敢於直闖衙門,斬殺七品縣令頭顱的恐怖兵甲。

    那麼,虎威衛的人賞識陳三郎,又意味着什麼?

    其人高居船首,衆人拱衛,肯定還是虎威衛中的大人物。

    “難道是那位元家儒將?”

    想到一個可能性,鍾捕頭只感到手腳冰冷:他甘願爲黃縣令效勞不假,不惜枉法殺人不假,但當要面對的文弱秀才,卻可能會招惹神威衛時,就是另一回事了。

    雖然對方只是問了問名字,並無具體落實之處,可鍾捕頭浸淫官場多年,深諳其中三味,知道越是上位者,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往往都有深意在,不會做多餘的事情。

    問名字,就是一件非常講究的事情。

    在涇縣,鍾捕頭跟隨縣尊大人曾接待過不少大人物,那些人就從不曾問過他姓甚名誰。

    不問名字,就表示人家壓根子沒有興趣知道你是誰,譬如螻蟻,毫無存在感。

    但現在,那虎威衛的首領問了陳三郎。

    此謂信號。

    鍾捕頭如何再敢輕舉妄動?

    這事牽涉到虎威衛,必須稟告給黃縣令知道纔行。如何裁斷,卻是大人的事了。

    ……

    船帆飄揚,到了涇縣,下船入城,一路無礙。昨天南陽府公佈秀才榜單,涇縣這邊應該也已接到消息,並且縣衙還得張貼紅紙,以表慶賀。

    換句話說,黃縣令肯定知道陳三郎考到了秀才。

    有功名,此身當不同,再不是任人把捏的平頭百姓了。就算黃縣令不依不饒,也得有所顧忌。

    今天縣城內有人辦喜事,卻是劉家嫁女,把女兒嫁給城西的王財主。王財主年過五旬,是個鰥夫,不少人暗地議論,都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但誰叫王鰥夫能出三百貫聘金呢,這麼一大筆錢,做爹孃的很難不動心。

    特別是劉氏夫婦,拿到聘金時笑得見牙不見眼,都合不攏嘴。

    今天是黃道吉日,就把喜事辦了,等時辰到,王財主過來迎親。

    涇縣巴掌大,有喜事,滿城皆聞,許多人都跑來看熱鬧,順便討些喜糖喫,又有成羣結隊的頑童追逐嬉戲,笑語喧譁,顯得甚爲熱鬧。

    人羣中忽而有了騷動,有人說:“陳三郎考完院試,從南陽府回家了……”

    “回家就回家唄,有甚大不了。”

    “你還不知道吧,人家考過院試,是秀才了。”

    “啊,怎麼可能?”

    “縣衙都出紅紙宣佈了,今年咱們縣城就兩個人考到秀才,三郎是其中一個。”

    “走走,去看秀才啦!”

    人羣頓時一窩蜂散掉,奔赴向陳家。

    其實秀才沒有什麼可看的,關鍵在於是陳三郎考上了秀才,那就讓人感到新鮮驚奇。過去陳家道喜,也許還有喜錢散發呢。秀才固然

    比不得舉人進士,但畢竟也是功名。

    人羣散去,門口冷清,劉家好不納悶,劉夫人慌張出來詢問,聞知陳三郎居然考中了秀才,不禁愣在當場:“這小子不是考不得試嗎?怎麼童子試考得如此順利,一下子就考到秀才了?”

    “要是知道他能考到秀才,媚兒便宜點許給他也不錯啊……”

    秀才功名是科舉之路的門檻線,本身倒沒太多榮耀和好處,可對於一般百姓人家,也是汲汲渴求的名分光環。

    更關鍵在於跨入此門檻,從此以後,前路一片開闊,存在許多可能。要是在鄉試再考中個舉人,那就真正鯉魚躍龍門,就是相公般的人物了。

    陳三郎今年才及冠,其實還相當年輕的。

    想到這,劉夫人莫名感到懊悔,像心坎上被塞進一大團野草,憋悶得難受。

    但一切,已無可挽回。

    陳家被人羣圍得密實,左鄰右里紛紛過來道賀,一洗江草齊犯命案時的蕭條冷落。

    對於敢作敢爲的江草齊,人們本就心存敬意。現在三郎又順利考到秀才,門楣有光,自該過來賀喜一下,露個臉,討點鄉里情分。

    穿着樸素的陳王氏喜上眉梢,趕緊吩咐華叔和小翠買來糖果點心,招待衆人。又一狠心,拿出一把銅錢,讓華叔撒在門口處,任人撿拾。

    這叫“金錢報喜”,是本地一個俗例。

    這時候,陳三郎回到家,自然又是一番景象,足足熱鬧了大半個時辰,衆人才慢慢散去。

    華叔準備好三牲,分別是雞、鴨、魚,也就是俗稱的“小三牲”,一一擺在陳家神臺之上。

    陳王氏帶着陳三郎跪拜祭祖,瞧見一臉堅毅的兒子,婦人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

    衙門後院,黃縣令面色陰沉地聽完鍾捕頭稟告,一時驚怔得說不出話:陳三郎考中秀才他不覺得意外,畢竟考到了院試這一關,怎能沒幾分才學?可此子怎麼能得到虎威衛大人物的賞識?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