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晚安,前夫大人 >第九十一章 我愛你
    陸遲年坐在游泳池邊,身邊擱置着橫七豎八的啤酒瓶。

    真奇怪,明明想買醉,卻怎麼都醉不了,反而越來越清醒;明明想保持清醒的時候,腦子越像是一團漿糊,那違背心意做出的事,最後的苦果還是會落到自己身上。

    “你別忘了,我的不幸都是你造成的。”

    那句話跟一根刺一樣深深駐紮在他心上,他試圖着喘息,那刺就微微的刺痛着他。

    江唸白的不幸,都是他一手造成;他的不幸,也是自作自受。

    誰都無辜,只有他是罪有應得。

    因爲這句話,他怎麼都不敢靠近,怎麼都邁不開腳步。

    那短短的幾步之遙,在他眼中,更像是咫尺天涯。

    他花了三年時間,一千零玖拾伍個日日夜夜去找尋,也沒能找回遺落的心。

    難怪當初她說,她走了十年都走不到他身邊,她很累。

    他連江唸白的一半都沒達到,就已經無法喘息了,疲累、落寞,一次次失落,漸漸轉變成絕望。

    這大概就是當初她經歷過的心路歷程,她堅持了十年,而自己連一年都嫌時間長,嫌煎熬。

    仰頭將啤酒罐裏最後一點啤酒喝光,隨後將啤酒罐隨手扔到了一側。

    撐着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看着平靜無瀾的游泳池面,他苦笑。

    “撲通”一聲。

    水花四濺,池邊卻沒了那人的身影。

    他任由自己沉下去,閉上了雙眼。

    四面充斥而來的窒息感漸漸泯滅了感官,他手漂浮着,試圖清醒自己。

    知道自己撐到了極限,也沒有浮上來。

    越是窒息難過,腦海裏的容顏就越是清晰。

    許久,他似是聽到有人再跟他說話。

    “陸遲年,你好端端的發什麼瘋?還不趕緊上來?”

    聽得不真切,不過聲音很熟悉。

    “再不出來,我就走了。”

    走?

    別走。

    他猛地浮出水面,水珠順着臉龐滑落,他站在游泳池裏,看到站在池邊上的江唸白時,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已經完全將他淹沒。

    “你想自殺也死遠點,別髒了人酒店的游泳池。”江唸白沒好氣的說。

    陸遲年似乎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仍是在笑,那笑容看着讓人感覺到壓抑,感覺到悲傷。

    她看着,不自覺鼻尖就泛起了酸。

    “我知道昨晚的事跟你無關,但是你也不能完全撇清楚關係。”她撇開了視線,說,“就當沒有發生過,我走我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我們到此爲止。”

    她來找陸遲年,只不過是因爲傅怡求她過來,說是陸遲年已經將自己關在房間很久了,不喫飯不說話也不出門,無論他們怎麼喊都不開門,怕他出事。

    她過來看了,遠遠的就看到他獨自一個人坐在游泳池邊喝酒。

    月色皎潔,孤寒清冷。

    他獨自坐在游泳池邊的身影,盡顯得格外落寞。

    她聽說,陸遲年這三年來都是這種狀態,她離開的最初那段時間裏,他也是靠着酒精麻痹大腦,靠着安眠藥勉強入睡。

    直到最近半年,他的狀況纔好了點。

    這麼不湊巧,她回來了,偏偏挑選在他趨向於穩定的時候,回到了他的視線中。

    說不清楚心底究竟是個什麼滋味兒,她只知道她不想靠近,所以遠遠的站着看,直到他跳進泳池一直沒上來,她才慌了,怕他真的是有什麼不好的念頭。

    如今看他沒事,江唸白爲自己心底最陰暗角落冒出的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情緒而感到羞恥。

    轉身欲走,聽到身後嘩嘩的水聲,隨後是砰的一聲巨響。

    她腳步猛地頓住,回過頭,看到倒在池邊的陸遲年,心一緊。

    “陸遲年?陸遲年你醒醒!”

    沒有迴應,陸遲年只是緊緊拽着她的手。

    最後,陸遲年被送到了酒店的醫務室。

    她在一旁陪着,看他熟悉的眉眼,恍惚出神。

    每個人都在問,爲什麼要這麼執着於陸遲年。

    她總說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沒有那麼多借口和理由,可其實是,連她自己都找不到答案。

    也許是當初他被江城天牽着回來的時候,天氣剛剛好,清風徐徐,陽光明媚,而他就這麼一步步的走近了自己的視野。

    大概是…遇見他的時候,一切都剛剛好。

    就跟她執着的喜歡着那個被縫補過的布偶一樣,就算它破舊了,就算它在別人眼底一文不值,在她心中,都是瑰寶。

    對她而言,如獲至寶。

    爲了證明她的選擇沒錯,爲了證明她的喜歡是正確的,她堅持着,義無反顧的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可是路太漫長了,她走着走着,

    就發現她迷路了,想退也來不及了。

    她走不到陸遲年的身邊,又迷失在距離他世界最近的荒蕪中。

    江唸白瞧着臉色青白的陸遲年,眼眶溼潤。

    時光蹉跎,她也一天天長大的,一點點的變老,就是繞不開陸遲年這道坎兒。

    ……

    陸遲年醒過來時,感覺手痠,他側眸看去,看到趴在牀邊睡覺的江唸白,心念微動。

    右手艱難的伸過去,卻在即將落到她髮絲上時頓住,不忍打破她的寧靜。

    昨晚上,他是想跟江唸白說兩句話,一着急,就昏過去了,意識消失以前,他還聽到江唸白在喊他。

    一聲聲的,衝撞着靈魂深處。

    他醒了沒動,一直在等着江唸白清醒。

    她睡醒時,捂着嘴打了個哈欠,愜意慵懶的像是隻睏倦的懶貓。

    拭去了眼角的淚花,看到已經清醒的陸遲年,她一愣。

    “你什麼時候醒的?”

    “剛醒。”

    “哦”她問,“你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你照顧我。”

    江唸白輕輕搖頭,“不用謝我,我也不想留下來照顧你。”

    這話說的直白,陸遲年只是扯着嘴角微微一笑,沒有多說。

    “昨晚上,我…我是想跟你說我……”

    “念念”從門外進來的人,打斷了他的話。

    季北接到了江唸白的電話後,就朝着度假村趕了過來,一夜都沒睡,看到她平安無事,季北才放下了心。

    看到躺在病牀上的陸遲年,他微怔,“我還以爲是你病了。”

    “不是我,是他病了。”

    季北的心情十分複雜,他趕過來時比較匆忙,也沒聽清楚她講了些什麼,只大致知道她現在在酒店的醫務室,以爲是她不舒服,才着急的連夜趕過來了。

    到這兒才發現,病的人不是江唸白而是陸遲年。

    他們倆人在這兒過了兩夜,會不會……

    季北看着江唸白,眉心緊蹙着。

    他來了,江唸白就起了身,“走吧”

    “那他呢?”

    “會有人來拿照顧他的,我們先走吧”江唸白看都沒看陸遲年一眼,徑自起了身離開。

    陸遲年也沒說話,看着她跟季北走了,那緊攥着的雙手才鬆開。

    沒說出的話又被咽回了肚子裏,他是想說,“我愛你,也請你別離開我。”

    再給他一個機會也好啊,讓他能夠贖罪,讓他能夠彌補虧欠。

    等到傅怡提着粥進來時,房內只剩下陸遲年一個人,笑容僵住,她問,“念念呢?”

    “走了。”

    “走了?”傅怡提高了分貝,“你就讓她這麼走了?我好不容易纔把人拐來,你就這麼讓她離開了?”

    “想走的人留不住,她不想跟我待在一起,我何必強求。”

    跟他在一起,江唸白很痛苦,那他又何必要去強迫她?

    “可是……”傅怡還想說話,陸遲年就已經背過了身,“別說了,夠了。”

    他不想再聽了,不想繼續聽江唸白這三個字,不想去聽跟她有關的一切,他怕他會不死心,怕他按壓下去的心思會蠢蠢欲動,會死灰復燃。

    他怕……他想當個長途跋涉的旅人,走到有她的終點,她卻不願意繼續在終點等候了。

    “唉——”傅怡搖頭,嘆氣着將保溫桶放到了牀頭櫃上。

    她說,“媽這麼做也是爲了你好,我知道你對念念是個什麼心思,我也清楚她如今對你是個什麼心思,可是媽就是不希望看到你錯失了最適合你的人,現在她回來了,你找了那麼久的人都回來了,爲什麼,你還不肯好好的去爭取?”

    “錯了有什麼打緊?你知道錯了還無動於衷纔是最恐怖的,既然知錯,那就去爭取啊!”

    “她能夠守十年,你連守一天的勇氣都沒有;她能夠面對着你的羞辱還一如既往的堅持,你爲什麼就不敢去挽回她呢?”

    傅怡走後,陸遲年睜開了眼睛。

    看着那窗戶外出神,隱約是記得他當初說過多難聽的話,做過多侮辱人的舉動。

    每次,江唸白告白,他都當成是一個笑話,覺得那是種侮辱。

    她在宿舍樓下告白,他就接了水潑。

    天知道,他現在多後悔。

    要是真能重來,他肯定會下樓去的,肯定不會那麼對待她的。

    至少,不會當着全校學生的面那麼羞辱她。

    她什麼都沒做錯,唯一的錯誤就是不該喜歡上自己。

    自己憑什麼這麼對待她?他有什麼資格去侮辱她……

    江唸白那天說的每一句話,都深深刻在他腦海深處,所以他都不敢去爭取她,不敢要求她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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