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北跟着她在海邊走,沉吟了一會兒,才問,“你跟陸遲年,你們……”
“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她說,“我是被騙過來的,他也是,所以這是個巧合也是個預謀。”
“現在呢?你還決定要跟我去蘇黎世生活,還是現在你預備要留下來?”
“回蘇黎世。”
“確定了?”
她挑眉,看向季北,“我一直以來的決定都是回蘇黎世,是你總是要問,我是不是打算留下來。”
“我沒自信。”季北釋然一笑,“我沒自信你還會跟我回去,見到朝思暮想的人後,見到曾經深愛的人後,你還會願意跟着我去往一個遙遠的國度。”
“季北,謝謝你這三年來對我的照顧。”江唸白深深呼出了口濁氣,“實不相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想要什麼。”
“我以爲我是遺忘了榕城的所有事,能夠放下榕城的一切,可到現在我才明白,那一切都只是我以爲。”
“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在這裏發生過的一切,好的、壞的,不開心的、難過的,我都記着,記得清清楚楚。”
“我只不過是沒有碰到能夠讓我觸景生情的人,現在我碰到了,見到陸遲年的第一眼,那些被我刻意遺忘在角落裏的過去就一幕幕自動在我腦海中播放。”
花了三年還放不下,她也覺得難受。
加上牢裏的兩年,是五年吧?
五年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她想走到陸遲年身邊花了十年,現在想忘掉他,花了五年。
聽着海風呼嘯,波浪翻滾的聲音,她的心也漸漸沉靜下來。
“不過,還好,我現在是學着在遺忘而不是跟過去一樣想着要靠近。”
季北伸手撫了撫她頭頂,“好了,都過去了,既然你決定要跟我回蘇黎世,那我回去就訂機票。”
“嗯。”
“念念”
“嗯?”他看着身邊的女孩兒從青澀到成熟,現在已經完完全全長成了大人的模樣。
青絲飄揚,柔美的臉蛋,無一不在他心中刻下深深印跡。
“嫁給我吧!”
他一直都不敢說出的話,就這麼說出了口。
從三年前,在孤兒院內,看到她肆意的笑容,心臟就不受控制的,一下接着一下抨擊着胸腔。
令人眩暈的角度,令人心悸的速度。
那是他活了這麼大半輩子,唯一一次有過那麼心悸的感覺。
到現在,他以守護者的姿態在她身邊,現在,她心目中一直期待着的王子出現了。
他就不想再以騎士的身份待在她身邊,他想賭一次,哪怕會滿盤皆輸。
季北等着江唸白的答案,江唸白僵了一瞬。
瞪大了美眸看向他,看到他眼中的認真,江唸白搖了搖頭,“不,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提着的心臟,現在轟然落地,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也讓他覺得有點疼。
“沒關係,願不願意是你的事,說不說是我的事兒。”
“季北,我知道你是個很好的人,你值得更好的女人,我……不適合你。”
“行,打住,別給我發好人卡,我可受不住。”
聞言,江唸白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好。”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嗎?我雖然比你大了十歲,但是我會體貼人,會照顧人。”
“你要嘗的所有苦痛和磨難我都會比你先體驗一遍,等到輪到你時,我會告訴你該怎麼避開,該怎麼面對,我會陪着你一起去度過人生的每一道坎兒。”
“等到你老了,我會告訴你怎麼刷假牙,等到你走不動了,我會推着你去看你想看的風景。”
江唸白垂下眸,“對不起,季北,我真的不能答應你。”
“我本身就不乾淨了,若是答應你,對你來說,是種莫大的侮辱。”
“你又不是我,你怎知你答應我,與我而言是喜是悲,是憂是愁。”
她微微搖頭,許久,才說,“那麼如果我告訴你,我跟陸遲年上牀了呢?”
“我跟他發生了關係,雖不是自願,但是結果沒變。”
江唸白說這話的時候,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眸清澈,沒有一絲雜質,更沒有多餘的情緒,很平靜,如一潭死水。
“我不介意。”讓她意外的是季北沒有一絲的遲鈍,就說,“我不介意你跟他發生了什麼,哪怕你現在懷孕了,我也會娶你。”
“我要娶的是你
這個人。”
“爲什麼你不介意這種事情?一般人不都是很介意女人是不是第一次,是不是完整嗎?要是我真的懷了孕,就等於是給你戴了綠帽子,你還能接受?”
“我今年33歲,而你才23歲,我們之間相差了十歲,我很畏懼,怕踏出這一步,你會不同意,怕踏出這一步,會嚇到你。”
“我不是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夥子,對這種事,沒有那麼在意,你是不是完整,是不是懷孕了,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我是真心的想要娶你,娶你這個人。”
更重要的是,這三十年來,他從沒有過心動的感覺。
他也有過青春,年輕的時候,認爲那種怦怦跳動的頻率就是戀愛,等到年紀越來越大,才發現,那不是愛情,是荷爾蒙在作祟。
對同齡的異性產生好感,這種好感持續了一時,持續不了一輩子,最終還是會因爲柴米油鹽醬醋茶這種芝麻蒜皮的小事慢慢消耗。
所以當他看到江唸白眼中那炙熱的愛慕,對陸遲年赤裸的感情時,他似乎找到了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悸動。
起初只是好奇,然後步步淪陷,到現在,他想抽身已經來不及了。
他能確定,他跟江唸白可以相處一輩子,平淡的、溫馨的,很平凡,但會很踏實,很幸福。
問題是,現在的江唸白還沒做好準備,還不肯將自己封閉的心敞開,接受他的入駐。
“即使你這麼說”江唸白莞爾一笑,“我也不會答應的,對你不公平。”
“真是殘忍,連試一試都不肯?”
她搖頭,拒絕了季北的表白。
其實江唸白多多少少也感覺到了季北對她的心意,只不過她不願意挑破那層窗戶紙。
現在讓她接受其他人,她做不到,對那個人來說也十分不公。
“對不起。”
“你不用說對不起,不喜歡我不是你的錯,但絕對是你的損失。”
她伸手抱了抱季北,“相信我,以後你肯定會找到一個非常好的女人,她聰明、美麗,溫柔聰慧,最重要的是她很愛你。”
季北擡手回抱住了她,聽着她說的話,低笑不已。
他不在乎以後還會不會遇見第二個讓他心動的人,即便是很愛他又能怎樣?
他們,總是在追逐着不愛自己的人,踩着她的腳印,一步步的前行,在那看不到盡頭的荒蕪中,不斷的往前走,直到筋疲力盡,直到生命枯竭。
這些話,他沒有跟江唸白說,他不想跟江唸白太大的壓力,也不想去強迫着她誒接受自己,接受自己的感情。
慢慢等,反正,他的人生還有時間耗着,等到她肯接受自己的那一天到來。
“好了,我們回去吧”
江唸白這才鬆開了他,“你不用休息會兒嗎?開了一夜的車趕過來,很累了吧?要不先去房間睡一會兒再走,我可不想明天上社會頭條,說是司機疲勞駕駛,半路出車禍。”
季北低笑,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應承了她的話。
遠走的兩人,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身影。
陸遲年遠遠站着看,看到他們兩人並肩站着,看到他們相擁,看到江唸白開心的笑容,他腳像是生了根一樣紮在原地,動彈不得。
傅怡的話說動了他,江唸白都可以堅持十年,那麼他又爲什麼不可以?
纔剛剛開始就選擇退縮,這不是他的風格。
他來找江唸白,想將沒說完的話說完,遠遠的看到她如今在其他人面前遠遠比在自己身邊快樂得多,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偃旗息鼓了。
他總算明白當初江唸白在身後看着他跟安妍成雙入對的出現,是什麼感受了。
慢慢悠悠的走到了剛剛她站着的地方,沙灘上留着小巧的腳印,他知道那是江唸白的。
在腳印旁踩下,留下了自己的腳印。
很幼稚,但他很滿足,彷彿這樣還能夠證明,他們還在一起,江唸白還是屬於他的。
在海邊站了很久,任由海風呼嘯,吹散了頭腦中的混沌,他人清醒了許多,這才返身回酒店。
一回酒店,就看到了焦急等待的梁森,“boss,您去哪兒了?我找您找了半天,手機也打不通。”
“什麼事?”
“是公司的項目工地出事了,我們必須馬上趕回去纔行。”
“現在網絡上都在傳工地上死人的事,我已經讓公關部盡力壓下了,可是沒用,現在我們要是不回去,恐怕會對公司造成更加惡劣的影響。”
陸遲年微微蹙起眉,旋即出聲,“你去開車過來,十分鐘之後我會下來,你到酒店門口等着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