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楊潔這隻倦鳥也當返了。
楊潔有自己鮮明的性格特徵,那就是理智得近乎不近人情,對人對己都是。
所以她斷然不會像小女生那樣,生氣了、不爽了就矯情地玩失蹤,想要測試全世界對她到底有多在乎。
也不會爲了感情問題動不動就一哭二鬧三上吊。
剛纔在電梯裏踹門,雖然沒有旁人,但好歹會被監控探頭記錄下來,這大概是楊潔生命裏最失態的一幕了。
夜微涼,這微涼的風也把楊潔吹醒了。
該走了,她想,這個世界並不會因爲她一個人的缺失而停擺。相反的,如果她不能跟上世界的擺動,她就會被淘汰。
車子開到家門口,楊潔的那位冤家程君銘已經在車裏等候多時了。
楊潔看到程君銘的車,老實說,心裏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她只是覺得出於憤怒,自己的平靜生活比被他打得七零八落也就算了,偏偏每次在楊潔已經拼湊得差不多了的時候,他又鑽出來撩撥她。
程君銘就是楊潔的心魔,她知道,縱使自己跟自己達成了和解,卻很難和這個魔鬼去談判。
楊潔一腳油門,衝着程君銘的車頭筆直開過去。就在要撞上的時候,楊潔踩死剎車,手迅速撥轉方向,和程君銘的車頭挨着頭停住了。
楊潔拔下鑰匙,打開車門,動作一氣呵成,只管悶頭往家裏跑。
程君銘眼疾腳快,車都顧不上關了,在楊潔即將跨進電梯的時候一把拽住了她。
“我們談談!”
楊潔一把甩開程君銘的手,“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然後作勢又要往電梯裏衝。
程君銘豁出去了,從楊潔背後環抱住她,一下把她給舉了起來,幾步走到了大樓外面。
“瘋了你!你還嫌我身上被潑的髒水不夠多嗎?”
楊潔從程君銘的懷裏跳下來,指着程君銘的鼻子罵道。
“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我活該被千刀萬剮,但你好歹讓我把話說完啊!”
程君銘張開雙臂,跟老母雞一樣攔着楊潔的去路。
楊潔看到兩人惹出來的動靜,樓上已經有人彈出腦袋來看了,只能壓低聲音說:“你要說什麼,給你5分鐘!”
程君銘也察覺到了左鄰右里奇怪的目光,說:“我們去我車上聊好不好?”
“不好!”
楊潔腦中迅速跳出八卦新聞裏自己走進程君銘車子的畫面,還有各種不懷好意的人腦補的噁心劇情。她斷然拒接。
“你要是不說就算了!”
楊潔拔腿要走,程君銘只好依她,“好好,就在這兒說。”
程君銘仰天嘆息,道:“對不起……真的……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楊潔輕輕哼了一聲,想起了網絡上流行的一句話,“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干嘛呢,警察能把那些造謠的人都抓起來嗎?’
楊潔悲涼地想,正義和真理並不總是站在一起的。
“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澄清的,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
我給過你時間,我一直在等你,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我太明白什麼叫衆口鑠金,積毀銷骨的道理,我見得太多了。
呵呵,實在可笑,我竟然莫名其妙地被小三了……不對,你們還沒結婚,準確來說,只能叫第三者。”
楊潔的冷嘲熱諷,既是對程君銘,也是對自己。
程君銘說:“我知道你心裏有氣,你怎麼罵我打我都行,但別說這種貶低自己的氣話了好不好?”
程君銘知道,楊潔雖不是什麼金枝玉葉,但也有自己的驕傲,是個把名譽看得比生命還要珍貴的人。
楊潔把頭撇向一邊,不置可否。
“你不相信我了嗎?”
楊潔不是不相信,可是,或許正如肖美美所言,“螳臂當車,自不量力”,他一人之言,怎麼敵得過千軍萬馬的品頭論足呢。
或許,楊潔心裏還是有些不相信的,這源自於過去自己對程君銘過於相信。程君銘真的和肖美美沒有任何瓜葛嗎?
作爲一個正常的男人,對美女動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更何況是肖美美這種令男人趨之若鶩的女人。
楊潔可能會嘲笑那些男人膚淺,但這就是事實,他程君銘豈能例外呢?
“是的,我不相信你了。”楊潔擡起頭,直視着程君銘的眼睛,“我覺得自己被你欺騙了,也被肖美美玩弄了。”
程君銘倒吸一口涼氣,緊咬住嘴脣,胸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是……我承認,我和她有一些事情,我沒有告訴你,但是你知道的,我的心裏一直都只有你一個人。
我不告訴你,就是怕你誤會,怕你擔心。
而且……很多時候,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楊潔倒沒什麼,程君銘胸口一起一伏的,倒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楊潔動搖了,楊潔懷疑他,這是他心裏預想的最壞的後果,可還是發生了。
“那你倒是說說,你們之間有什麼沒有告訴我的,今天一併說完吧。”
“我……”
程君銘被問住了,他和肖美美之間的糾葛,這要從何說起呢?
難道說他和肖美美在酒店的那一夜春宵?難道說在母親的逼迫下和她逛街、喫飯、聽歌劇?難道說自己登門向肖家致謝,受到了準女婿一般的待遇?
程君銘快瘋了,他要被自己一步一步鑄成的大錯給逼瘋了。
程君銘沉默了,這沉默裏的深意,讓楊潔覺得好可怕。
她不禁要揣測,到底程君銘和肖美美做了些什麼,每一種假設,每一個模糊的幻象,都像是張着黑洞洞大嘴的深淵,幾乎要把楊潔吞沒。
“算了,我不想聽了,那些故事想必十分美好,讓人刻骨銘心,你還是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
楊潔推開程君銘,朝公寓走去。
程君銘還要邁步上前,楊潔咬牙切齒地說:“別跟着我,否則……我保證你再也見不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