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琛一隻手環過我的後背，一隻手籠罩在我的身上，緩慢有力地輕拍着，像在哄小孩睡覺一般。
我試到他在我額間落下細細密密的輕吻，然後，他低頭在我耳邊輕柔地說：“別怕，我在，我發誓，以後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別怕，我在，我發誓，以後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以後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
接下來的好幾天，沈墨琛都如同之前幾天那樣，到了喫飯的點，就會來醫院盯着我喫飯，同樣是站在病房門外面，到了夜間的時候，跟那兩個護士調班，進房間裏來，在以爲我完全睡着時，上牀摟着我一起睡覺，第二天很早就起來，避免自己被發現。
每一天晚上他進來的時候，和早上走的時候，都會親吻我的額間。
今天，沈墨琛一如往常一樣，來醫院監督我喫飯。
然而這一次，我叫走了護士。
等兩個護士離開病房後，我纔對着門外的沈墨琛說：“墨琛，我有話想跟你說。”
大概是沒有想到我會突然想跟他交談，門外的沈墨琛靜了一會兒，隨後依然站在門外，答了一聲嗯。
他竟然沒有走進來，而是依然站在門外。
我愣了片刻，然後心裏覺得有些暖。
我再次開口:“你進來再說吧。”
隔着這麼遠，但我還是看到了沈墨琛臉上的驚訝。
反應過來我是叫他進來之後，沈墨琛臉上忽然浮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他擡腳跨了進來，輕輕關上了門，信步往我的方向走來。
走近之後，沈墨琛靜看了我一眼，四目相觸兩秒之後，我先移開了視線。
沈墨琛輕咳兩聲，搬了一根凳子過來，在我面前坐下。
過了一會兒，我才慢慢轉過臉來，再次看向了他的臉。
這些天來，每晚我都想要睜開眼睛看，卻怎麼也沒有勇氣睜眼看的臉。
五官精緻深邃如同外國人，還是以往那樣英俊帥氣，氣宇軒昂的模樣。
可又和以往不一樣了，窗外的泛白光線從深藍色的窗簾縫隙裏透露出來，照在沈墨琛身上。
他背對着光線，如墨的雙眼靜而深地看着我。
長而卷的睫毛之下，留下了一團很明顯的青黑。
再往下。
他的脣角冒出了青黑的鬍渣，這是以往沈墨琛臉上看不到的東西，他向來不能忍受脣角留有一點點鬍渣。
很心痛，也很心動。
就這麼靜靜又看了一會兒，我緩慢地開口：“我想出院了。”
沉默。
沈墨琛就靜靜地看向我的方向，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有想過沈墨琛是否會同意。
如果他不同意，我還是要繼續提，或者自己想辦法在護士眼皮子底下離開，如果他同意......
同在這時，沈墨琛淡淡地答：“好。”
他竟然答得這麼幹脆，以至於我都有些喫驚，我張着嘴看他。
“你先配合醫院把今天的點滴打完，晚一點我來接你。”
靜靜地與他對視一眼，我也很快回神。
“好。”
沈墨琛是在晚上七點的時候到醫院的，我這次提要出院，一是不想繼續呆在醫院聽人家的閒言碎語，這些話，雖然我聽着心痛，但是我更在意被沈墨琛聽到。
二是因爲不想沈墨琛家裏、公司、醫院幾邊跑。
沈墨琛進病房的時候，臉上的鬍渣已經沒有了，又是以前那一副清雋的樣子。
沈墨琛走到牀邊，看了我一眼。
“回家了。”
我點點頭。
然後，沈墨琛把他身上的西裝脫下來，認真地罩在我身上，然後打橫抱起我，很輕鬆地起身。
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麼，出醫院的時候，我竟然覺得醫院裏的人，似乎比之前每一次進醫院來的時候都要少，彷彿，除了患者以外，我並沒有看見醫生和護士，就連在護士站臺，也沒有看見一個護士。
這樣一來，我都不用躲進沈墨琛的懷裏了。
到了車上，我才注意到開車過來的，不是莫助理，而是平時接我上下班的陳叔。
“陳叔。”
雖然覺得有些驚訝，但我還是叫了他一聲。
陳叔也叫我：“太太。”
我們簡單打招呼的時候，沈墨琛已經關上了車門，傾身過來給我整理了一下我身上罩着的西裝，淡淡地出聲：“開車。”
車子緩慢駛出去，很快開到了市區。
城市的流光，閃亮耀眼。
紅綠燈的時候，有一對情侶從斑馬線上經過，女孩靠在男孩的肩膀上，兩人都還揹着書包，應該是高中生或者大學生。
於是現在看着女孩手裏抱着的蒙奇奇，竟不自覺地一直把目光放在上面，等車子再次開走了，我才從中反應過來。
車子又走了一段路，有手機鈴聲在響。
我盲目地想了一下，才記起那是我的手機在響。
最後沈墨琛不知道從哪裏把手機給我遞過來，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謝謝。”我說。
沈墨琛點點頭：“接吧。”
是舒曉峯的電話。
“姐。”
一聽到舒曉峯的聲音，我忽地覺得嗓子裏癢癢的，有些說不出來的難受。
默了一小會兒，我纔回他：“嗯，怎麼了？”
“沒事。”舒曉峯說：“我就是問問你那天不是說好要給我拿衣物過來的嘛，怎麼後來來找我的竟然是一個男人。”
聽到這裏，我把頭轉向沈墨琛。
聽筒的聲音並不小，沈墨琛也聽到了舒曉峯的話。
沈墨琛對着我點點頭，我明白過來是他讓人送過去的，心裏的感激更甚了。
“那個。”我稍微停頓了一下，很快想到應付舒曉峯的話：“那天我臨時有點急事，就讓朋友幫忙送過去了。”
“哦。”
“你的傷好一點沒有？”
“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我說：“要是沒什麼事，我就掛了，你好好地養傷。”
“嗯，我知道。”
電話掛斷，我把手機握在手裏，正要再次跟沈墨琛說謝謝，車子卻剛好開到了家裏。
沈墨琛先說：“到家了。”
“......哦。”
進屋之後，我發現，屋裏沒有保姆的身影。
餐桌上卻擺滿了飯菜，遠遠地，雖然不能看到是什麼菜，但是從味道來看，應該是我平時喜歡喫的。
沈墨琛從我身上把他的西裝拿走，展開掛在衣架上，我看着他的動作，想着，原來他自己也會掛的，只是以前都懶得去做這些瑣事。
掛完之後，他牽着我往餐桌邊走。
果然全是我平時喜歡喫的菜。
沈墨琛給我拉了凳子，隨後在我身邊坐下。
他往我碗裏夾了好幾塊魚肉：“喫吧。”
我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沈墨琛卻不看我了，徑直埋頭開始夾菜，吃了起來。
他喫的並不急，卻在很短的時間裏，一碗飯就快要見了底，而我，一碗飯才扒了兩小口。
可我依然沒多大的食慾。
“怎麼，你不喫飯，難道是想要我餵你？”
原本安靜的空間裏，沈墨琛突然說了一句話，讓我有些楞然。
能讓沈墨琛餵飯的人，應該還沒有出生吧？
我怔怔地發呆的時候，沈墨琛卻作勢真的要餵我喫飯。
我猛地驚醒過來，慌忙擡開自己的碗，快答：“我自己喫。”
沈墨琛嘆了一口氣，又去給他自己添了飯，說：“你要是想讓我好好喫飯，你就乖乖地自己喫。”
這次，我沒有任何遲疑：“好。”
我逼着自己喫完了那一碗飯。
夜間，我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沈墨琛已經在房間裏了。
這間房，除了結婚後沈墨琛第一次回來那時候，他進來過，之後，他便從來沒有進來了。
我怔楞了一下，從我開始洗澡到現在，沈墨琛跟我分開的時間還沒有半個小時，然而他現在已經穿着浴袍，坐在沙發裏了。
電腦被他放在面前的小桌上，見我走出來，他才把頭擡起來。
“怎麼溼着頭就出來了？”
其實這是我向來的習慣，我不喜歡用吹風機，我總覺得麻煩，也覺得吹風機對髮質不太好，於是每次洗完澡，我都更傾向於用毛巾擦乾頭髮。
可這段時間我的神情都有些恍惚，在醫院有那兩個護士幫我，今天回來，我竟然就忘記了要擦乾頭髮，就這麼溼淋淋的就出來了。
現在沈墨琛提醒，我注意到臉上已經有水珠在往下滴了。
這時，沈墨琛已經把手移開了電腦，站起身徑直往我這邊走過來。
“過去等着。”
“啊？”
他沒等我回答，已經從我身側去了浴室，很快就從裏面拿到吹風機出來，見我還站在原地。
問我：“不是讓你去那邊等着嗎？”
我還在發愣。
被他拉着往牀邊走，讓我坐在牀上，他把吹風機插上，開了風，用手試了溫度後站在我面前開始給我吹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