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爺爺，你跟王媽去酒店住吧，住這裏，哪裏休息得好。”顧軒城趕緊道。
老爺子搖了搖頭，道：“我們來這裏，就是爲了照顧你的，又不是出來旅遊，住什麼酒店。行了，這事，你就別瞎摻和了，你就好好躺着吧，我來安排。”
王媽也跟着勸道：“是啊，少爺，你就好好休息吧，一切都聽老爺子的吧。”
“謝謝。”顧軒城閉上眼睛，輕聲道。
他心裏頭，此時此刻，有着無限的悔意。
只恨當年太年輕，不懂得做長輩的難處。
老爺子跟王媽來到醫院外頭，王媽眼睛四處打量，道：“馬路對面有沙縣小喫，還有重慶小面，還有雞公煲，還有湘菜館，老爺子想喫什麼？”
“看着顧軒城都病成這個樣子了，我很心痛。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胃口喫東西。但是想着，也到了飯點了，該喫點，不然這把老骨頭禁不起折騰。”老爺子探口氣道。
王媽趕緊勸道：“老爺子可千萬不能有這樣的想法。就是心情再不好，再沒有胃口，也是要喫東西的。您想想看啊，要是您身體不好，倒下了，那徐外婆可怎麼辦呢？”
“是啊，她在遇到我之前，吃了很多苦，如今遇到我，我得多活兩年，好好待她。”老爺子說到這裏，強振精神，道：“我們就過去對面那家沙縣小喫，簡單喫點東西吧。”
“好的。”王媽點頭。
兩人到了馬路對面，進了沙縣小喫店。
要了榨菜肉絲粉，雞腿跟豆腐塊。
王媽又去看冰箱，想了想，拿了兩瓶綠色的汽水。
老爺子看着笑了起來，道：“這些年，日新月異，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換的很快。沒有想到沙縣小喫倒是十年如一日，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老樣子，就連飲料瓶子都還跟過去差不多。”
“是啊，價錢在同類粉面裏面，也算是便宜的了。”王媽點頭附和道。
老爺子點了點頭，心頭有無限感慨，到底沒有說出口。
粉跟雞腿等小喫很快送了上來。
老爺子看着王媽道：“來，一起喫吧，別等一會兒就涼了。”
“好的。”王媽心裏頭很感動。
這些年，她時刻提醒着自己只是一個下人，怕自己忘了身份，做出自大的事情。
畢竟，顧家上上下下都對她太好了。
若不是她時刻提醒着自己，否則，怕是她早已忘了自己跟顧家不過是僱傭關係。
兩人喫完東西，王媽去付錢，卻被老爺子攔住。
老爺子道：“我跟她出去外頭玩，養成了現金支付的習慣，現在身上還有不少現金，這頓飯，我來付錢吧。”
王媽也不跟老爺子搶什麼，反正就算是她現在付錢了，下個月發工資的時候，老爺子也是會把錢算在裏頭的。
兩人走出沙縣小喫店，老爺子擡頭看了看路燈，道：“我們再去對面買點水果回去吧。”
“現在這個季節，金銀橘賣得很好，我們買點回去給少爺喫，也好讓他病好得快些。”王媽道。
老爺子點頭道：“是啊，就盼着他身體快點好。”
“我現在年紀大了，我心裏頭清楚，屬於我的日子，是過一年少一年了。我這一生，也沒有什麼大的遺憾，只是希望在死去之前，能夠看到我顧家的子子孫孫都和和睦睦。這樣，我下去見到祖先，也算是有個交代了。”說起這些，老爺子只覺得心情非常沉重。
王媽也跟着收了笑意，認真地道：“老爺子放心好了，您的心願，肯定是會達成的。”
“但願吧。”老爺子感慨道。
兩人去水果店，買了一大堆水果，在老闆眉開眼笑中出了門。
回到病房的時候，顧軒城正躺在牀上玩手機。
老爺子忍不住教訓道：“既然生病了，就好好將養着，這躺在牀上玩手機，可是最傷眼睛跟精血的行爲。”
顧軒城趕緊收起手機，道：“好的，聽爺爺的，不玩手機。”
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對，聽爺爺的，爺爺保證你會健健康康。”
“嗯嗯。”顧軒城一臉虔誠地點頭。
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醫院裏的人已經在顧軒城的病房裏加了兩張牀。
老爺子走到中間那張牀上坐下
，對王媽道：“你睡裏邊那張牀吧。”
老爺子道：“辛苦你這幾天了，等顧軒城好了，我們就一起回去弦城，到時候給你放幾天假，讓你好好休息休息。”
“不用了，我不需要休息的，每天在家裏帶帶孩子，做做飯，我很開心，比休息還開心。”王媽趕緊道。
她現在在弦城，是孤家寡人一個，真讓她休息了，她也是無處可去，只能在街頭隨處晃悠。
與其跟個孤魂野鬼一樣四處晃悠，倒不如留在顧家幫忙照看孩子做家務，至少，還能夠感覺到自己是被需要的，還能夠感覺到自己存在是有意義的。
老爺子也知道王媽的情況，想了想，道：“你哪天要是想休息了，你就跟我說，我一定同意。”
王媽感激地道：“謝謝老爺子。”
“嗯。今天你也舟車勞頓了一天，你先去休息吧。”老爺子道。
王媽知道老爺子是有話要跟顧軒城說，當下出去水房打水洗了個臉，回來便躺下了。
她是個心思簡單的人，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老爺子坐在牀上，看着顧軒城，道：“我聽靳言說，他把萬盛集團交給你了，你管得怎麼樣？”
顧軒城臉色有些青白交加。
“怎麼不說話？”老爺子拉了一下牀上的被子，蓋住自己的膝蓋，接着道：“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你直接說就好，我雖然喜歡靳言更多一點我承認，但是，在大是大非上，我對你們是一視同仁的。”
“他沒有搗鬼，把公司交給我，也的的確確留給了我足以讓公司運轉的客戶。是我自己沒有運營好公司，後來在公司經營不下去的時候，我把爛攤子丟給了他。現在公司還沒有倒閉，都靠他管理有方。在經營公司這塊，他的確是比我更有天賦。”
顧軒城並不是什麼小人，對於顧靳言的欽佩，他也是實話實說。
老爺子點了點頭，道：“我知道顧靳言聰明。但是，顧軒城，我也從來不覺得你蠢。一家公司，顧靳言可以讓它盈利一個億，打點折扣，你起碼也能夠讓它獲利七百萬的。爲什麼，萬盛集團在你手裏頭，會虧損的那麼厲害？”
見老爺子連數據都拿出來說話了，顧軒城知道老爺子對萬盛集團是有一定了解的，當下不再隱瞞什麼，道：“我從公司賬戶上支取了一些錢。”
“拿去做了什麼？”老爺子沉聲問道。
顧軒城臉色越發蒼白，低頭不肯說話。
老爺子目光沉沉看着顧軒城，道：“既然做錯了事情，就要有敢於承擔的勇氣。擡起頭來，看着我的眼睛。”
“顧軒城！”老爺子加重語氣道。
顧軒城只得緩緩擡頭看着老爺子。
老爺子目光威嚴，嘴角高高抿起。
顧軒城只看了一眼，又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去。
老爺子沉聲道：“在你跟顧靳言都還只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就跟你們說過，對於男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事業。事業是男人的根基，男人的靈魂，男人力量的源泉。如果一個男人，不忠於自己的事業，那麼他必然會失去他辛苦所擁有的一切。”
“如果我忠於事業，我也還是會失去我想要的。”顧軒城低聲道。
他太清楚了，有些東西，不是努力就可以得到的。
他那麼努力，可是卻也還是沒有得到張嘉怡的心。
要不是後來他放棄公司，那麼他可能連擁有張嘉怡的那一段幸福時光都是奢望。
所以，即便是時光倒流，命運重新給他一次選擇機會，他也還是會那麼做。
他，不後悔。
爲張嘉怡所做的一切，他都是心甘情願。
“我今天不是爲了訓你話，你也不用那麼畏懼我。”老爺子深吸一口氣，道：“我是想聽聽你關於將來的打算。等你病好了，你有什麼打算嗎？”
“我說出我的打算，爺爺未必會滿意。爺爺滿意的打算，我不想編造謊話。”顧軒城坦誠道。
老爺子只覺得心口又是一窒，他擡手，輕輕的不着痕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既然如此，你就說出你的真實想法吧。”
“我不想管公司，有可能會去其它城市待着。但是爺爺你放心好了，逢年過節，我肯定會回去看您的。”顧軒城一臉誠懇地道。
老爺子看着顧軒城的眼睛，道：“你能告訴爺爺，這是爲什麼嗎？”
“今天，你不要把爺爺當成高高在上的長輩，你就把爺爺當成一個朋友。咱們開誠佈公，好好談一回話。你告訴爺爺，你爲什麼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