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深藏在內心的情愫，他並不想說出口。
老爺子目光沉沉看着顧軒城，低聲道：“告訴爺爺。”
“不論你的理由是什麼，我承諾，我都不會去幹涉你。我頂多只會告訴你我的想法跟建議，至於你聽不聽，我並不會去幹涉太多。因爲，你如今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我相信你能夠對自己的未來負責任。”
顧軒城啞着嗓子道：“爺爺，我不想告訴你，是不想讓你失望。”
“可你難道以爲你不說，那些事情我就不會知道，我就不會失望嗎？顧軒城，與其讓我作爲最後一個知道的人，與其讓我從別人的眼睛裏看到我的失敗，倒不如你親口告訴我，你到底是爲了什麼，這樣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顧軒城垂下頭。
他知道，今天他是一定要給老爺子一個真實的說法。
他更明白，老爺子如此逼問，定是已經差不多完全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如今，就只差他親口說出來了。
顧軒城在心理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選擇張口道：“因爲愛情。”
“你愛的那個人，我認識嗎？”老爺子問道。
顧軒城不可控制地紅了眼睛，道：“爺爺其實您全部知道，不是嗎？既然如此，爲何一定要我親口說出來，我心裏頭很難過，爺爺難道不知道嗎？”
“如果不讓你難過，你怎麼會醒悟。”老爺子低聲道，“那個女人，就是鴉片一樣的毒藥，你爲何要放縱做自己陷進去？”
“如果感情是可以選擇的，那麼顧靳言也就不會爲了徐妍心做那麼多了。”顧軒城道。
老爺子面容隱有不悅，“她如何能夠跟徐妍心比，她要是跟徐妍心一樣的女人，你又豈會喫那麼多苦。”
“在我眼裏看來，她並不徐妍心差什麼，如果一定要說差，那隻能夠說她比徐妍心差的是運氣。她沒有徐妍心的運氣好，所以有幸遇到顧靳言，卻沒有那個命可以陪着顧靳言一直走下去。可偏生，她又是個死心眼，不能陪着顧靳言走下去，卻也放不下顧靳言。”說到這裏，顧軒城只覺得心口一陣陣疼痛。
若是可以，那個讓張嘉怡念念不忘的人是他，那麼該有多好啊。
老爺子低聲道：“你既然知道她愛的人是顧靳言，你爲何還不放手？”
“她愛他，那是她的事情。顧靳言已經結婚，她雖然愛他，卻是再也不能陪在他身邊。這是她最大的不幸。而我，比她要幸運一點，我愛的人雖然不愛我，但是我至少可以陪伴在她身邊。她要是冷了，我可以燃燒自己的愛爲她取暖，她受傷了，我也會用我的身體爲她遮風擋雨。只要我活着，我就會用我的命去保護她。”顧軒城說得很慢，卻是一字一句地道。
老爺子聽得眼眶微微發紅，語氣黯然，“這些話，你說給她聽了嗎？”
“人在犯傻的時候，總是難免會說一些傻話。”顧軒城沒有直白地回答老爺子的問題。
因爲，這些酸溜溜的話，他都不大敢相信會是自己說的。
可就像是他方纔說的那樣，人總是會有犯傻的時候。
所以，他會在被老爺子逼急了的時候，說出那樣酸的話來，也會在自己傷心絕望到極點的時候，在張嘉怡跟前毫無尊嚴地袒露內心。
老爺子只覺得內心沉重無比，躺下道：“睡吧。”
他原本是想着藉着今天氣氛不錯，跟顧軒城好好談一談理想跟未來，但是如今看來，一切都不必再多談。
清晨，鳥兒啼鳴悅耳無比。
徐妍心是在鬧鐘聲中驚醒的。
她擡起手關掉鬧鐘，正準備繼續美夢，突然想起王媽被老爺子帶去烏鎮了，腦海裏頓時“咯噔”一響，整個人都清醒許多，當下趕緊掀開被子，悄悄咪咪起身。
“做什麼？”一隻大手突然從身後伸出，一把扣住徐妍心的手。
徐妍心回身，笑了笑，道：“我要去給小余笙做早餐了。”
“一會開車到路口給孩子買點就好了，你起那麼早做什麼早餐，得累壞了。”顧靳言說着，要把徐妍心拉進被窩。
徐妍心趕緊甩開他的手，道：“我昨天晚上睡覺前下定決心，要做一個合格的好媽媽，這好不容易聽從鬧鐘的召喚醒來了，你又想把我給拽回被窩裏，我哪裏有你這樣的豬隊友。你接着睡吧，我要下樓去做早餐了。”
“好吧，那給我也做一份。”顧靳言道。
徐妍心鬆開顧靳言，扮了個鬼臉道：“看我心情咯。”
單洗漱後，輕手輕腳下了樓。
纔剛走到廚房門口，就聞到一陣米湯的清香。
徐妍心一愣，探頭進去往裏頭一看，果然，徐外婆已經起來了，正在做早餐。
聽得聲音，徐外婆回頭笑了笑，道：“你怎麼起這麼早？”
“外婆，你怎麼起這麼早？”徐妍心感覺心裏頭很是愧疚，“這種事，讓我來做就好了，外婆你應該都鐸休息的。”
“我現在身體健健康康，要休息那麼長時間做什麼。倒是你，你跟顧靳言平日裏又要忙工作，又要操心孩子，該多休息休息。趁着現在還有時間，你快上去多睡一會兒吧。”徐外婆滿臉慈愛看着徐妍心道。
徐妍心擺手道：“沒關係的，我不困的。外婆，下不爲例，明天你不許再爬起來做早餐了。”
“這樣吧，明天你做，後天我做。我們輪流起來做早餐，好嗎？”徐外婆建議道。
徐妍心還待再堅持。
徐外婆直接拉下臉，道：“一人一半的任務分派，你也不同意，你是把我當成不中用的老東西了嗎？”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徐妍心立馬舉雙手投降，“好吧，我同意。”
徐外婆滿意地點頭，笑了起來，道：“這才乖嘛。”
徐妍心也對着徐外婆齜牙咧嘴笑了起來。
徐外婆嘆道：“你這孩子啊，都當媽了，還跟個孩子一樣。”
“我不管，總之我在您跟前啊，一輩子都是個孩子。”徐妍心撒嬌道。
徐外婆點點頭，笑道：“嗯嗯，孩子，孩子，你永遠都是外婆的好孩子。行了，好孩子，快去睡覺吧，一會兒早餐好了，我叫你們起牀。”
“嗯嗯，謝謝外婆，我外婆簡直是天下間最厲害的女人。又聰明，又漂亮，又勤勞，又善良。”徐妍心滿臉含笑，語氣誇張地道。
徐外婆笑得一張臉也開了花，催促道：“你快去睡覺吧，別把時間給浪費在嘮嗑上了。”
“嗯嗯。”徐妍心用力點頭，轉身就往樓上走。
不過，她並不是去睡覺的。
畢竟，都已經嘮叨了這麼多，要是還有睡意就神奇了。
徐妍心輕輕推開小余笙房間的門。
小余笙還躺在自己的兒童牀上，睡得正是香甜。
徐妍心走到牀頭輕輕坐下，看着孩子的臉，只覺得心裏頭無限歡喜。
她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小余笙的臉。
“媽媽……”小余笙猛地睜開眼睛，驚喜地叫出聲。
徐妍心微微一笑，道：“早安，我的小天使。”
“媽媽，早安。”小余笙開心地爬起身，張開雙手給了徐妍心一個大大的擁抱，“媽媽，你怎麼會這麼早就來我房間裏了啊？”
“因爲王媽跟太爺爺出門了，所以這幾天，媽媽來照顧寶寶哦。如果有哪裏做得不夠好的呢，寶寶可以幫媽媽指正哦。”徐妍心輕聲細語地道。
小余笙搖了搖頭，豎起一根手指頭放在胸前也搖了搖，道：“我媽媽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不論做什麼，都是頂呱呱。”
“誰讓你張嘴就夸人的。”徐妍心哭笑不得，正色道：“小小年紀，就學得跟個馬屁精一樣，以後可不許這樣子哦。”
“爲什麼啊，難道我夸人不好嗎？”小余笙不明白地看着徐妍心。
徐妍心沉吟道：“誇讚別人，的確是一種很好的行爲。但是，如果你總是見人就誇，誇成了一個習慣，就難免會讓人感覺你不真誠。”
“可是媽媽，我真的是在很真誠地誇獎你。”小余笙十分委屈。
徐妍心摸了摸小余笙的頭，在小余笙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道：“媽媽知道。在媽媽眼裏，小余笙也是天底下最棒的寶寶。”
“那麼，媽媽會覺得我剛纔的誇讚不真誠嗎？”小余笙仍然對剛纔的教誨耿耿於懷，小心翼翼問道。
徐妍心失笑，點頭道：“嗯，我覺得你誇讚媽媽的時候，非常真誠。”
小余笙長吁一口氣，道：“媽媽能明白寶寶的一片真心就好了。其實寶寶在外頭，並不是見誰就誇的。學校裏可多小朋友想跟我做朋友，但是我都拒絕了一大半。”
“你爲什麼拒絕那些朋友呢？”徐妍心很好奇小余笙的擇友觀。
小余笙仰着頭，認真地道：“書上說了，道不同不相爲謀。我跟他們，都不是一個道上的人，自然做不來朋友，所以與其說是我拒絕了他們，不如說是他們自己拒絕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