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對張嘉怡的瞭解，她不會是那麼決絕的人。
她從跟他在一起的第一天就知道，這條道路有多麼艱難。
她已經爲之努力了那麼久，絕無可能在他給出承諾的時刻逃離。
提起當年，王婉如的眼圈發紅，她垂下頭，低聲道：“兒子，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難道還是不願意原諒媽媽嗎？”
“媽媽只是個普通人，有着普通的願望，希望你找一個名當戶對的女孩子結婚，好好過日子。”
“在你看來，難道只有名當戶對的婚姻，纔會幸福嗎？那麼，你跟爸呢，你們，幸福嗎？”顧靳言沉聲道。
王婉如渾身顫抖了一下，眼眸中出現一抹刺痛。
顧長峯年輕的時候，自然是沒少在外花天酒地，小情人估摸也找了好幾個。
王婉如自然也是鬧過，哭過，報復過。
但是，她從來都沒有動過離婚的念頭。
畢竟，兩人結婚，不僅僅只是兩個人的事情，還關乎身後的家族，關乎公司命運。
“每個人都必須要有讓自己幸福的能力，婚姻，它只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如果想要從婚姻當中獲取幸福，這本身就是一種奢望。”王婉如淡淡地道。
這番話，何嘗不是她這麼多年來看盡世事的內心真實寫照。
“像你們一樣互相折磨地共處，把一切都跟利益緊緊聯繫在一起，活着如同程序化的機器人？抱歉，我做不到。我努力工作，爲的不是娶一個對我事業有所助益的富家女子，而是希望有能力給我心愛的女人想要的一切。”顧靳言一字一句地道。
王婉如長嘆口氣，幽幽地道：“你雖然是我們生養的，但是你從小就有主見，我也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你。這麼多年了，我也一直在後悔自己當年對你干涉太多。所以，我現在會努力補救。”
“兒子，原諒爸爸媽媽吧。”王婉如請求道，“只要你願意原諒我們，讓我們做什麼，我們都願意。”
“是嗎？”顧靳言淡淡一笑，看着王婉如的眼睛道：“我要你們，不要再插手我的任何事情，你們也願意嗎？”
“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那麼，我們當然可以做到。”王婉如語氣裏透着悲涼。
若是當真做到這等地步，那麼，他們的親子關係，何嘗不是一場形同虛設。
“好。”顧靳言頷首點頭，目光灼灼看着王婉如，“希望你，說到做到。”
王婉如苦澀一笑，點了點頭。
顧靳言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還是回到一開始的問題吧，當年，你們究竟對嘉怡做了什麼？”
王婉如面露難色，幾番欲言又止。
還能做了什麼？
無非不過是站在高位，對低位者進行打擊、羞辱、警告，如此罷了。
當年，他們做這些的時候，覺得是天經地義，是在爲自己親愛的兒子掃蕩前進路上的障礙。
但是時過境遷，在受到了這麼多年的懲罰之後，她才發現，那些曾經讓她引以爲豪的手段，竟然充斥着無恥、下作。
“兒子，當年都是媽不對，媽跟你道歉，媽跟嘉怡道歉。媽跟你保證，以後都絕對不會再阻止你跟嘉怡在一起了，你們要舉辦婚禮，媽第一個出面給你們操辦，保證辦得比王子娶親還熱鬧！”王婉如眼含熱淚，一口氣不停歇地說道。
王婉如思索了一下，道：“好像已經有小半年了。”
顧靳言靜靜地看着王婉如，等着她往下繼續說。
“有一天早上，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對方約我咖啡廳見面。你知道我是不會見陌生人的，但是她主動報出了身份。我對嘉怡的死，心裏是有負疚感的，所以我赴約了。”王婉如緩緩地道。
顧靳言低聲問道：“你們見面的時候，她的狀況如何？”
“她的精神狀況很不好。據她所說，飛機墜落的時候，她雖然及時打開了降落傘，成功跳傘，但是落地的時候頭部撞擊在礁石上，所以她失憶了。”
回憶起五年後與張嘉怡的第一次見面，王婉如現在還是心有餘悸。
接到那個電話的時候，她還以爲是嘉怡來索命。
“我一直都很好奇，她是怎麼知道我們在愛爾蘭的。兒子啊，你說，會不會她根本就沒有上飛機，她其實一直活着，只是……”
顧靳言打斷王婉如的猜測，沉聲道：“飛機失事後，官方公佈了乘機人員名單。所以，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
王婉如一顆心還是吊着，她見顧靳言今日坐下跟自己說了這麼多話，膽子也就大了些，攤手抓住了顧靳言的手，帶着祈求道：“兒子啊，老話說得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嘉怡，在全世界的人都以爲她死了的時候，突然又活了過來。這也許就是上天的旨意，命中註定她要做咱們顧家的媳婦。”
顧靳言不着痕跡地緩緩抽出手，語氣凜冽，“嘉怡的事暫且不提，妍心的事，也是你做的嗎？”
王婉如一愣，隨後反應過來，一臉無所謂地道：“我都打聽清楚了，你跟她不過是一夜情，看在孩子的份上才娶了她的。兒子啊，你就是太善良了，這種不自愛的女人，怎麼能隨便娶進家門呢！老爺子也真是，年紀越大，怎麼越發不把規矩放眼裏了。”
話匣子一打開，王婉如就說得有些停不下來。
顧靳言的臉色，卻越來越冷。
就連周遭的空氣，也似乎被凍僵凝固了。
王婉如也終於感覺到不對勁了，她渾身變得僵硬，口乾舌燥，緩緩擡起目光，看向顧靳言，低聲問道：“你跟她……”
顧靳言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之色，他語氣冰冷，一字一句地道：“我的事情，以後別再插手！”
眼見顧靳言起身要走，王婉如神色慌亂，趕緊也站起身，哀求道：“這麼晚了，今晚就在家裏睡吧，等明天你爸起牀了，你們父子倆一起喫早餐聊聊天。”
“家？”顧靳言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王婉如不安地轉移開目光，訕笑着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顧靳言卻已經大步往外走去。
這個家，早就不屬於他。
口袋裏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顧靳言拿出手機打開一看，只見屏幕上“妍心”的名字正不斷跳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