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屍道無極 >第二十五章 扶危
    烈日,酷暑。

    閻小樓頂着能把人烤熟的大太陽,慢悠悠地邁着四方步,一路閒逛開來。

    將閻春雨那個死鬼祖宗拽出火海,洗刷乾淨。他原以爲自己會看到一隻毛絨可人,熱氣兒騰騰的白僵。萬沒想到,入眼處,竟是赤條條一具胴體。

    元劫之後,是成是敗總有個定論,要麼化僵,要麼被天火燒成一堆零碎,一成不變是幾個意思?

    大惑不解中,他摸出半部殘卷,先是從頭到尾細細翻過,隨即將《屍典》一合,一面循着記憶,一頁一頁地往下捋;一面執着書卷,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後背。

    背到半截兒,他心頭一動,一段文字倏地跳將出來。

    “地屍,三尸之末,滋於執念,七魄俱全。與生時同。”

    離散的目光微微一斂,他眉心輕蹙,猶疑不定的轉過頭去。

    三步之外,光着腳、只套了條長褲的閻春雨定定地站在那。本該靈動的眼珠跟倆琉璃球兒似的,看着光華奪目,實則一片寂然,不曾有任何波紋流轉。

    這就叫“與生時同”?

    關於三尸,閻小樓知之甚少,只能從《屍典》精簡的記述中梳理出個大概,然後與僵互作比較。

    僵,根據修爲可以劃作九階、三等。

    下三僵名爲“行僵”,以黑、綠、白加以區分。

    中三僵稱作“飛僵”,由強至弱,依次是黑、紅、白三色。因其毛髮旺盛,長度基本都在兩寸以上,又叫做“毛僵”或是“長毛僵”。

    上三僵稱之爲“不化骨”,也就是傳統意義上的“屍王”。到了這個階段,僵的特徵已經完全退化,就外貌而言,與常人並無不同。

    而屍的境界劃分是跟着修士走的,按照成因,歸爲天、地、人三種。

    天屍,育於造化,生即死物。

    無魂無魄、無知無識的,是“伏屍”;有魄無魂,終身渾渾噩噩、只能爲人傀儡的,是“遊屍”,二者統稱“小天屍”、“僞天屍”。

    只有魂魄俱在,天賦異稟那種,纔是真正的“天屍”。也只有它能超脫桎梏,不受烙骨,不爲奴役。

    天屍之下,是爲人屍,又稱“活屍”。

    與之相比,人屍可沒那麼多講究。唯一的缺點,是三魂七魄不太穩定,個體之間差異極大,既有才情豔豔之輩,也不乏碌碌無爲之徒。

    整體來看,即使是墊底的地屍,論資質、論那一身銅皮鐵骨,都比同級別的行僵、飛僵更勝一籌。

    所以,在苦了那麼多年之後,他終於時來運轉了?

    將閻春雨的沉滯當做地屍甦醒前,所必須要經歷的過程,他美滋滋的湊上去,下巴一擡,頗爲驕傲道:“我叫閻小樓,是你的主人。你叫閻春雨,‘小樓一夜聽春雨’那個春雨。嗯……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閻小樓興致不減,繼續沒話找話道,“你熱不熱?累了吧?要不要喫點東西?你想喫什麼,我幫你……”

    “嗷——”

    像是厭倦了他的碎碎念,山林深處,猝然傳來一聲低沉、渾厚的吼叫。

    聽聲音,可能是一頭暴怒的公熊。

    心無旁騖的閻小樓被嚇了個激靈,肩膀一縮,倏地朝西南方看去。

    不多時,又是一聲怒吼,林木被震得簌簌作響。

    最初的驚嚇過後,強烈的好奇隨之涌現。閻小樓捻着手指,很是躍躍欲試。

    這事兒如果出在幾天前,他一準閉目塞聽,不聞不問。可如今,他大小也是個入了道的修士,身邊還養着一隻天元境地屍。

    有恃,自然無恐。

    沒怎麼焦心,他隨口便道:“去看看。”

    初入天元,經脈之中雖然空空如許,體力卻十分充沛。輕輕一縱,掠出個三四丈完全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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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說,這種身輕如燕的感覺真挺妙的。

    沉浸其中,沾沾自喜地追了大半座山,繚繞左右的腥氣陡然濃烈起來。

    閻小樓心神一凜,謹慎的退到下風處。然後循着聲音,又跟了一段兒,直至高大的黑影開始在視野裏晃,他終於不再靠近,轉而如靈貓一般躥到樹上。

    居高臨下,只見一頭壯得嚇人的黑熊一掌拍開倒伏的樹幹,兩隻後掌猛地一蹬,張嘴便向人咬去。

    癱坐在地的那人空拿着一副木弓,腰間、腿上全是血,已然無力應對如此兇悍的攻擊。

    閻小樓撇開目光,轉頭間,一道幻影一閃而過。

    閻春雨?

    來不及細想,他倏地一擡眼,就見閻春雨強勢衝出,一腳蹬在它脖子上。

    立起來足有一丈高的黑熊去勢一偏,重心稍有不穩,就四仰八叉地摔了出去,“砰”地一聲砸在地上,嘰裏咕嚕滾出好幾圈。

    閻春雨則借力一翻,一把將人架起,連拖帶拽地往外送。

    許是牽到了傷口,沒走幾步,那人已是血流如注,無法成行。

    另一邊,黑熊晃了晃碩大無朋的腦袋,掙扎着站了起來。

    閻小樓這才注意到,它左眼裏竟然插着一支竹箭,肚臍周圍也有兩支斷箭。

    自知難以脫身,閻春雨強壓內心對鮮血的渴望,先是有意無意的將人安置在下風口,也就是正對閻小樓的方向,隨後迎着黑熊,飛身又是一腳。

    鼻頭突遭重創,兩抹血花噴濺。

    黑熊慘嚎一聲,上半身微微一擡,躲避的同時,一掌就呼了出去。

    倉促之間,黑熊的反擊毫無章法,可仗着身高臂長,還是輕而易舉的在閻春雨身上留下四道血槽,險些給他來個開膛破肚。

    閻小樓臉色一沉,心疼得直想殺人。

    閻春雨可不管那個,由於沒有痛覺,落地之後,他行動自如的從腋下閃到黑熊背後,身子如猿猴般往上一撲,單膝跪在它後頸,右手死死的揪住一撮又粗又硬的鬃毛,左手攥住箭羽,猛地往更深處一紮。

    “噗!”

    “咔擦!”

    箭身沒入兩寸,緊接着,就在黑熊劇烈的甩動中斷做兩截。

    箭矢受力,斜着往肉裏一挑,混着血的渾濁液體一涌而出,這隻眼睛算是徹底廢了。

    在黑熊背上顛簸了兩下,閻春雨瞅準機會,乍然發力。隨之如大鳥般從掠過它頭頂,安然落地。

    黑熊不堪劇痛,行徑越發癲狂,竟跟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

    碗口以下的樹木,竟無一合之敵。

    一時間,就聽得吼叫不斷,巨大的斷裂聲此起彼伏。

    眼看着它就要將方圓幾十丈都夷爲平地,閻春雨撈起一根比腰還粗的青松,橫着就掃了過去。

    呼呼的風聲中,黑熊被砸中腹部,砰然倒地。

    連番受挫,也折騰了這麼久,黑熊那一身膂力還跟使不完似的。都這會兒了,居然還有力氣去推圓木,妄想脫困。

    黑熊如此強悍,他正盤算着該如何結果它,耳邊忽然聞得一聲輕喝。

    “閻春雨!”

    閻春雨循聲而望,但見一口長劍被人扔了過來。

    他探手一接,立時青光大盛,原本素淨的劍身隨之冒出大片晶瑩的紋路。

    剎那間,霜華遍地,絲絲寒意透骨。

    目光掃過劍身,他助跑幾步,擡腳踹在它下頜,重新將黑熊踹躺下。隨即雙手持劍,一劍刺進它嘴裏,直貫後腦。

    在黑熊無比慘烈的嗚鳴聲中,他掛着一頭一臉的污血,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即微旋手腕,兇殘的轉動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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