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屍道無極 >第四十二章 抽刀
    城門失火,閻小樓這條雜魚算是倒了血黴了。

    捆在腰間的霧氣應大勢稍一轉淡,整個人頓時失去支撐,隨即從百丈高空筆直墜落。

    風聲呼哨,強勁的氣流撲在身上,少年不由自主地打開手腳。稀裏糊塗間,就以一種類似蛤蟆的姿勢砰然着地。

    “吧唧!”

    一記極其沉悶,聽着都覺得肉痛的撞擊聲中,微蜷的左腿登時折做兩截。閻小樓面朝下,一頭搶進地裏,五臟六腑隨之劇烈震盪,大汩大汩暗沉的淤血順着腹部的血窟窿瘋狂外涌。

    少年哼哼了一聲,五官皺成一團兒,無比艱難的動了動眼皮。

    他這裏剛有點意識,就感覺一股溫熱、鹹腥,略帶點粘稠的液體由鼻腔倒灌進腦海。

    閻小樓頭皮一酥,半個腦殼都要炸了,微微有點光感的視野重新歸於黑暗。

    令人髮指的痛苦折磨下,向來沒怎麼受過苦的少年郎打着寒噤,冷汗浸出一層又一層,真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一身黑色披風遮罩,只看得見鼻翼下方那半片陰影的魔頭本來就沒把他放在眼裏,而今面對斷手斷腳,喘氣都費勁的半殘,便更是不經心。

    溫沛沛攻勢一緩,他立馬抓住戰機,憑着股狠勁,反手往胸口就是猛地一劃。

    金屬帶起的寒光一閃而過,誰也沒看清他到底握了件什麼東西,但見一潑明黃色的血液迸發,隔空濺了銅簋半身,猙獰的血光隨之大作。

    光影打在臉上,莽三郎嘴角向下,極是利索地結了幾道法印,起伏不定的銅簋立時由東至西飛旋起來。

    眨眼間,龍捲狂風起,一道漩渦自地表直逼天穹。

    風聲疾,青絲亂,纖纖弱弱的溫沛沛往前一撲,本就動盪的真元被大力撕扯,強行透體而出。

    那滋味,堪比錐心蝕骨,千刀萬剮。

    莽三郎心黑手狠,溫沛沛也不是個軟骨頭。哪怕對方的反擊兇悍至此,她硬是咬着牙,強撐着爬起來,心念一轉,一襲淡青色輕甲驟然披掛在身。

    伴着冷冽的肅殺之氣,一弧微光盪開,環伺的東西南北風就此被阻隔在外。

    溫沛沛暫得喘息之機,形勢一片大好的莽三郎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又是一盞心頭血,銅簋帶着殘影,力量飆至十二分。

    輕甲迎風飛揚,氣息剛剛穩定下來的溫沛沛臉色一白,再往後,轉而又泛起陣陣嫣紅。

    將將堅持了十息,稍顯單薄的甲衣終究沒扛住,“噗”地一下,幻滅於無形。

    莽三郎心頭大喜,嚥下脣齒之間一口生血,桀桀怪笑道:“丫頭,你還有什麼手段?”

    那魔頭成心擠對人,溫沛沛本不想理他,可垂眼一掃,卻發現撐在身側的右手跟生了凍瘡似的,一條條細小的皸裂蜿蜒而上,往腕口一路滋蔓開去。

    此間是莽三郎的天下,拼實力,她又落於下風,若不能速戰速決,早晚逃不過一個“死”字。

    既已被逼入牆角,溫沛沛心一橫,自乾坤袋中取了枚顏色鮮豔的小藥丸。

    值此生死存亡之際,只有“回元丹”有立竿見影之效,至於其藥性是何等兇猛,當下也實在是顧不上了。

    溫沛沛沒有絲毫猶疑,擡手便將唯一之救命稻草吞了下去。

    霎那間,渾厚的真元由丹田處猛烈爆發,浩浩蕩蕩席捲全身。

    溫沛沛眉峯一緊,趁着內傷尚

    未發作,穩穩當當結了套極其繁複的法印。

    惠風拂過面頰,一件素紗單衣憑空浮現。

    素紗樸實無華,兩團肩火卻帶着金光倏地升騰,繼而如流水一般,順着單衣傾瀉而下。

    乍一見那異象,莽三郎心裏便是“咯噔”一下,暗暗叫了聲不好。

    他也是萬萬沒有想到,溫沛沛居然會把天賜留到最後,都這會兒了,纔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與石闕的戰甲、楊夫人的靈蛇劍,甚至是他的噬天簋都不同,這類不具實體的天賜本就難纏。再加上溫沛沛的修爲還略勝於他,其威力自然非同凡響。

    莽三郎驚愕未平,熊熊烈火突然就在他面前燒了起來。連同噬天簋在內,一人一器立時置身火海。

    灼熱的痛感激得人一哆嗦,黑袍垂死掙扎了一下,即在天火中化作寸寸飛灰,隨風而逝。

    沒了這層防禦,肌理迅速碳化。莽三郎頂着副黑黢黢、筋肉外翻的皮囊,以超絕的毅力,一連結出九道法印。

    天火肆虐,在燒去那魔頭兩層皮肉之後,不斷飛旋、膨大的銅簋終究應令而動,將縮成一坨的莽三郎盛入腹中。

    由此,本已猛烈的火焰再度竄高。莽三郎相對無礙,銅簋卻有熔融之勢。

    天威之下,衆生平等。就算是溫沛沛,也是仰仗護身法寶才落得周全。魔頭不除,她也不敢後退半步。

    這邊,戰局已近白熱。那邊,某種極其純淨、又極具毀滅性的力量正恣意入侵閻小樓的四肢百骸。

    說是醒着,其實滿腦袋漿糊的少年隨波逐流,因劇痛而帶來的煩厭之外,一種難耐的躁動萌芽、生長,直至完全佔據主動。

    目光渙散、兩眼無神的閻小樓循着本能,先是晃晃悠悠、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後望着那兩團炙盛的火光,如傀儡一般,以極不正常的角度擡起右手,往身前虛握了一下。

    滿是血污的手掌慢慢合攏,一條細細長長的金線帶着旋風,自他掌心猛然蹦現。

    龜縮一隅的魔頭悚然一驚,法印稍有不穩,一道天火立馬衝將進來,瞬間燎去背上大片血肉。

    以最快的速度穩下心神,並不拘於視野的莽三郎一動念,就“見”閻小樓揮動血肉模糊的左臂,兩根指頭貼着手背,單手往外一拖,憑空做了個類似抽取的動作。

    “嗡——”

    足以攝人心魄的神兵錚鳴聲中,一汪淡金色的血線暈開,金光拉長、膨脹,暴虐的氣息隨之盪滌四方。

    風暴中心的閻小樓歪了歪頭,懵然無知地看着一根兩指粗、通體飾以流火紋的玄青色手柄,在金光的掩映下漸漸顯露真容。

    在近乎肌膚的細膩質感中,指尖沿着手柄滑行約兩尺,一塊橢圓形的護手生生擋住去路。再往後,寒光乍現,森森銳意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並不依賴視覺的莽三郎和溫沛沛一樣,下意識地偏了偏頭。

    閻小樓卻還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樣子,任由指尖在一寸寬、單面開刃,且寒徹透骨的兇器上緩緩遊走,直到雙臂張到極限。然後福至心靈一般,手腕一翻,兩指輕敲刀身。

    “叮!”

    最後一絲金光破滅,纏繞在側的旋風被刀氣震開。

    閻小樓右手微提,先使了個巧勁,讓足足有一人高的斬馬刀在空中翻了幾圈。隨即找了個合適的位置,一把握住刀柄,順勢往下一甩。

    長刀所過,殺氣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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