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獨家記憶 >第6章 明月VS溝渠(2)
    他說:“問題就出在這裏。你不能因爲會彈音,就把它加在單詞裏刻意地發,反而是應該弱化它。”

    我迷茫了。

    不會的時候讓我使勁發,等我會的時候又要輕輕發,究竟是要我怎樣?

    他繼續說:“所以無論什麼語音,都要講究適中。舉個例子,中文裏面有翹舌音,要是一個人說話的時候翹舌發得特別重,我們會說他是什麼?”

    “大舌頭。”我毫不遲疑地問答。

    “對了,你現在的俄語口音就是這種感覺。”

    “……”我是大舌頭?

    慕承和語重心長地說:“驕傲是進步的敵人,同學你還任重而道遠,努力吧。”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剛纔爲什麼覺得他喊我名字的時候不一樣,因爲這地球上還找得出一種像慕承和這麼跟我有仇的生物麼?

    正在我憤憤不平間,他又說:“快去睡吧,要天亮了,到時間我會叫你們的。”

    4

    早上慕承和兌現諾言,親自開車送我和白霖回學校。

    下車的時候,我回頭關門,白霖點頭哈腰地跟他道謝。他一臉笑意,神采奕奕,讓人完全感覺不到眼前這人是整整一夜沒閤眼的,而他眼眶下面的一層淺淺的淡青色黑眼圈,是唯一能泄露祕密的地方。

    白霖看着慕承和遠去的車影,興嘆:“真是帥啊,平平常常的一輛CR-V讓他開起來彷彿就上了一個檔次。”

    “什麼CR-V?”我納悶。

    “就是他開的那輛越野車啊,本田CR-V,低調、實用又經典。哪像我老爸看中的那些車,開出去的唯一目的就是顯示自己是一個剛剛暴發的暴發戶。”

    白霖的爸爸確實挺可愛。

    大一新生報名的那天,白霖他爸開了輛悍馬來送她。在那之前我根本不認識什麼悍馬,遠遠就見到一輛裝甲車似的越野車,堵在女生院大門口,害得所有進出的人都只得像只螃蟹,橫着走。也引來很多人的側目。於是在第一天,白霖就上了外語學院頭條,成了全系同學津津樂道的千金小姐。

    但是讓白霖鬱悶的不全是這個原因,她後來訴苦說:“要那悍馬真是他的,我都認了。那他在開之前,去車行租的。”

    “不會吧。”我們三異口同聲地驚歎。

    “我爸說城裏人喜歡歧視鄉下人,如果我們鄉下人開輛悍馬來念書,你們就不敢欺負我了。所以他打腫臉充胖子跑去租車,你們說我冤不冤吶?”

    聽聞之後,我、宋琪琪還有趙曉棠三個人面面相窺,同時緘默。

    確實有點,冤。但是冤的是我們,居然被形容成欺負弱小的霸王花了。

    額米豆腐——

    其實,白霖不算富豪千金,也絕對不是鄉下丫頭。她老家是鄰近B市的縣城,白爸爸是當地有名的鄉鎮企業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除了每個月那多出我們很多倍的零花錢以外,白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但是越是如此,讓其他人越覺得她神祕。

    這些傳言引起很多異性的好奇心,於是,大一的時候有很多男生寢室主動來找我們聯誼。第一學期年底聖誕節之前,至少有五六個男生打電話來約她。

    後來一次,有個和白霖家有來往的女生突然跳出來揭祕,說出她爸爸借悍馬到學院來顯闊的事情。

    平時很兇悍的白霖那一次卻沒有找那個女生理論。

    白霖嘆氣說:“唉,早叫那個老頭不要這樣了,現在害得我身敗名裂,真是傷心啊。”但是從她的語氣裏哪裏聽得出來一點傷心的感覺。

    無論那些男生追着傳言來,又追着傳言走,但是有一個人對白霖一如既往地殷勤着。這個人便是物理系的那位李師兄。所以即使白霖對他一點也不感冒,我們對他卻始終挺有好感。

    我和白霖一起跑回寢室拿書,再準備衝到教室。走到寢室樓下,看到那一地的溫水瓶和礦泉水瓶殘骸,才發現昨天自己乾的事情挺激烈的。幸好,女生院有門禁,無人敢在外面晃悠,故而沒有傷到人。

    後來從其他人那裏得知,我們女生院還算好。小河那邊的男生宿舍,有的寢室甚至把窗戶取下來都扔了,所以學校緊急處理了一批人。

    以前大一入學的時候,有着各種各樣的入學教育。無非是說一些違反了什麼什麼不能畢業,不能發學位證之類的,balabalabala。那些繁瑣的規則被學校印成一本小冊子,發給全校新生人手一本,看起來比溫總理每年的政府工作報告還要厚實許多,讓我不禁懷疑自己真的能順利畢業麼?

    於是,大學生活就被我想象成了西天取經,等我度過那九九八十一個劫難就成了。

      藉助於慕承和的幫助,我們又度過一劫。

    恰恰今天又是學習任務最重的一天。

    上下午的課都是滿滿的。一二節上完了精讀,又上視聽說。

    因爲昨夜半宿操勞,我和白霖再也堅持不住戴着耳機,一前一後地坐在格子間裏,躲着老師打瞌睡。

    教我們視聽說的吳老師,是位美女,前幾年留洋回來。她教視聽說最愛做的事情便是拿部冷門的英美電影,放投影。她時常會冷不丁地按下暫停,然後隨機地點一個人起來問電影裏的角色上一句說的什麼。一旦結結巴巴說不出來,吳老師便會在成績冊上冷冰冰地畫一筆,隨即說:“平時成績扣五分。”

    開始我們還覺得新鮮刺激,久而久之也覺得乏味,而且搞得人心惶惶。

    白霖則是更絕。

    一般某部電影加上回答問題的時間,能足足讓吳老師放四五節課。白霖就乾脆去網上將電影下載下來津津有味地看一遍,然後順手下個劇本拿到課上去念。

    宋琪琪雖說成績總是排名第一,但是她的聽力是弱項。

    她也看那些劇本,和我們不同的是,她看了過後,便用空餘時間背下來。動機相似,刻苦程度卻着實令人瞠目。

    好學生和壞學生的區別就在這裏。

    我一直立志做一個好學生,只是毅力差點。

    5

    雖說如此,我卻覺得我能當一個好老師。

    A大外語系的牌子擺出去是很喫香的,所以只要在外面貼個小廣告,就有很多家長來電話找英語家教。

    我和宋琪琪也在結伴兼職家教。

    基本上家教市場有兩個高峯期,一是中小學開學之前,二是快要期末的時候。市價一般是二十五塊錢一個小時,費用隨着孩子年級的高低而增減。

    我替他補課的那個孩子,叫彭羽,剛剛經過中考,上了高一。暑假的時候,他媽媽怕他的英語在強手如林的高中階段拉後腿,說孩子的語法知識特別差,讓我替他補了兩個月。一週三次,每次三個小時左右。

    大學裏對同學們兼職家教這個情況還是相對鼓勵的,不過很強調安全問題,也叮囑同學們不要隨便去對方家裏。但是彭羽是我媽一個同事介紹的,所以沒什麼顧慮。

    9月開學以後,彭羽媽媽說他們高一的新班主任也是英語老師,叫孩子們去她家補課,所以委婉地結束了這次合作。

    我挺理解的,學校老師大過天,特別是班主任。

    後來,我空了兩個月,都沒找到合適的。

    直到星期五,彭羽自己給我電話,說在老師那兒補習人太多了不習慣,還是希望我跟他講課。

    我想了想,答應他。唯一要求就是我只能一個星期跟他上一次課。這麼一算來,比小白老鄉她們去快餐店打工要輕鬆些,好歹可以緩解下家裏的經濟壓力。

    彭羽是個很聰明的孩子,白白胖胖的。正是長身體的年紀,有時候覺得一個星期不見都高了好幾釐米。

    第一次見他感覺個子就比我高一點點,如今才過了不到半年,就竄老高。

    他經常鄙視我:“薛老師,你是不是練過縮骨功啊?”

    “去,去,去。”我說,“沒大沒小的,我可是你老師。”

    我一直個子小,用某種缺德話來自我形容就是過了少女期以後似乎再也沒有發育了。但是白霖她們笑話我就算了,連這種小屁孩也來湊熱鬧。

    爲了薰陶彭羽對大學校園的認識,加強對學習的渴望,彭媽媽跟我說,她希望彭羽能到我們學校去薰陶下,更加真切地認識什麼叫高等學府。

    星期日,我在北大門的門口接他,結果等了半晌也沒見他人影。

    我都還沒發怒呢,他到先來了電話,“薛老師,你不能這樣啊,扔我一個人在這兒站老半天了。”

    “我不就在門口等你麼。”。

    “不可能!”他惱。

    “怎麼就不可能了!”我更怒。

    比劃了半天才搞清楚。他打車說去A大,司機將他理所當然地拉到校本部,而我也以爲他知道我在西區。

    我說:“你別動了,我去找你。”

    幸好西區到校本部有校園公交,十分鐘一趟。

    我找到彭羽,準備拉他上車,回西區。

    他說:“薛老師,你不會是冒牌的A大學生吧?”

    “爲什麼?”我惡狠狠地回頭。

    “你怎麼不在本部唸書,要去那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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