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珈換衣服時看了一眼窗外。暴雨欲來,狂風席捲,天空一片昏暗的積雨雲。

    天氣預報的颱風是今晚十二點三十抵達湖城,在那之前,她和越澤應該早已經從賭場出來,直接開車離開湖城回內陸了。

    倪珈對着鏡子,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在,她手上已經有一個挑戰孫哲的機會了,剩下的全靠“成事在天”。

    鏡子裏的女孩,髮髻蓬鬆,皮膚白皙,一襲紅色的抹胸晚禮服,顯得格外的成熟。

    她化了很濃的妝,烈焰紅脣,如黛細眉,尤其是眼睛,很深很濃的眼線,還塗了淺金色的眼影,襯得一雙漆黑水眸更顯深邃。

    長裙從胸部到腰部都是緊身的,下面則是柔順垂滑的百褶大擺裙。

    倪珈以這種姿態走出去時,等在外面的越澤一回頭,目光就凝在她身上。

    倪珈不好意思:“太成熟了吧?是不是不好看?”

    “沒有,很漂亮。”他走過去,自然而然握住她的手,又多看了她幾眼,總覺得她如此成熟的妝容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和平時的你不一樣,另一種漂亮。”

    倪珈也看他,覺得他這樣西裝革履的樣子真是性感,她不動聲色地呼了一口氣,輕笑:“那我們走吧。”

    孫家的高級私人賭局在威尼斯賭場最高層的5號豪華貴賓包廂裏。

    越澤和倪珈進場時,照例接受了安全檢查,貼身保鏢是不能進去的。

    安檢過後,帶着白手套的服務員恭敬地屈着身子,拉開了通往貴賓室的門。一條金碧輝煌的歐式走廊,牆壁上是濃墨重彩的後現代油畫。

    倪珈白皙的右手搭在越澤手臂上,跟着他緩緩走進去,地毯厚軟得有種叫人踩空的錯覺,像是會陷進去。

    轉了一道彎,越澤傾身靠近她,笑問:“緊張嗎?”

    倪珈搖搖頭:“有你在呢。”

    紅毯盡頭的兩位服務員拉開了通往5號貴賓廳的最後一道棕色木門,VIP包廂裏裝飾得十分清貴典雅,透明層疊的水晶大吊燈,文藝復興時期的彩繪壁畫,燈光幽暗的酒水吧,靜謐溫暖的休息沙發羣,最顯眼的是貴賓廳中央的紅木大桌。

    桌頂上方的天花板上,是和桌子形狀一致的長環形水晶吊燈,在桌面投映下一小點一小點的光暈,亮燦燦的像一條小小的銀河,數不清的字牌和籌碼片躺在桌子中央,彷彿寂靜的小舟。

    偌大的私人廳裏只有七八個參加賭局的人和洗牌員;有個酒水服務員正遠遠立在牆角,面對着牆壁。只有賭局結束時,才能轉身上前服務。

    桌子的左側是孫哲和孫理,還有很久沒見的鄭哥,這男人看上去比上次更陰鷙冷血;兩邊是兩個倪珈不認識的人,右側則是尹天揚和秦景。

    秦景臉色有些白,是緊張的;尹天揚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他賭博還從沒輸過。

    在安靜到緊張的氣氛裏,倪珈跟着越澤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腳心有點兒涼意。

    高級私人賭局的賭注是外場那些賭客們想象不到的大,心理壓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連VIP豪華賭局在這面前也只是小巫見大巫。VIP豪華賭通常就是百萬千萬,而孫哲的私人賭局賭的往往是以股份爲單位的公司資產。

    孫家兄弟賭術清湛,尤其好百家樂紙牌,這也是爲什麼近年來他們手握了多家海城大公司散股的原因,大都從賭桌上贏來。

    孫哲的私人賭局在圈內很有名,並非正當註冊經營,但如果誰賭輸了賴賬,有黑道的程向大哥幫忙討債。賭博這種賺錢手法到了他們這裏,十拿九穩。

    倪珈坐上沙發時,尹天揚VS孫理的第一局剛好結束,另外兩人已退出,而第二局可以換人,結果變成尹天揚VS孫哲。

    玩的是點名式自選賭注,亮籌碼時,尹天揚風淡雲輕地說:“保底賭注就賭剛纔贏到手的20%孫氏。點名就點孫氏另外的10%。”

    倪珈瞠目結舌,尹天揚居然從孫家兄弟手裏贏了本家公司20%?

    那這盤賭局他可以說是毫無心理負擔了,就算是輸光,輸的也是孫家的東西。

    孫哲微微一笑:“我出的保底賭注是我手上20%的孫氏,點名是你剛纔贏過去的20%,外加這位小姐的lucky kiss。”

    孫哲看着秦景,笑得溫柔儒雅。

    倪珈默不作聲,看了看越澤,他安靜而沉默。

    再看尹天揚,明顯他臉色變了,之前的輕鬆隨意蕩然無存,而是極輕地蹙了眉。

    點名式自選賭注的刺激就在於,你想從對方那裏要什麼,儘管點名,只要你贏,就算是人命都可以拿來;第一局兩人平等時,有拒絕的權利;可到了第二局,贏家點完名後,輸家提的要求如果你給不起,中途退出,那你提出的保底賭注就輸掉了。

    倪珈和秦景都認爲,尹天揚完全可以賭,因爲就算是輸了,輸的也是孫家的錢;可如果贏了,加起來30%,孫家就要易主了。

    可一瞬間,尹天揚站起身,抓住秦景的手就走了出去,秦景驚愕得猝不及防,一句話還來不及說,人就被尹天揚拖走了。只剩尹天揚面前的一堆花花綠綠的籌碼。

    門關上後,又是落針可聞的靜謐。

    不知爲何,倪珈眼眶微溼。不要江山要美人的這種男人,還真有。他敢拿上億的資產去賭,卻不願賭秦景的一個kiss;在賭桌上從來不輸的那麼自信的男人,就算99.99%的贏,也不願讓他的女人因爲0.01%的概率去kiss別人。

    明知道不會輸,也不賭。還真是一對傻子。

    倪珈再看孫哲,就見剛纔兵不血刃的某人正幽深盯着她,似笑非笑:“倪珈小姐是來向我挑戰的嗎?”

    倪珈穩定心緒,站起身,走到孫哲對面的位置緩緩坐下。

    賭桌周圍的燈光白熾而明亮,像是被一層光罩包圍,遮住了視線。目光所及之處,只有桌子和對面的孫哲清晰亮堂,貴賓廳的一切都好像隔絕在銀灰色的光幕之外,給人一種莫名陰森的不安全感。

    倪珈握緊拳頭,隔着長長紅木桌上氤氳的燈光,看着對面的孫哲:“我記得我從孫哲先生那裏得到過一個挑戰的權利,所以,今天孫哲先生必須要接受我的挑戰。”

    孫哲的眼睛在燈光下異常的明亮:“倪珈小姐是希望我陪你玩什麼遊戲?”

    倪珈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殷紅的脣角彎了彎:“infinite bluff!”

    孫哲稍稍一愣,瞳仁暗了下來。

    infinite bluff,無限恐嚇,遊戲玩法很簡單,甚至很弱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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