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狼煙起胭脂滅 >第19章 水中柔吻(3)
    “你暈倒了!餓了吧?山間野林的,也沒有什麼好東西,烤了幾條魚,將就將就吧!”燕陌取過一根叉着一條烤魚的樹枝,朝她遞過去。

    她是真的真的非常餓了,從清晨一睜眼起,一直只顧着拼殺、帶着他逃命,早就餓前胸貼後背,接過他手裏的樹枝,掙扎着坐起身,開始毫不客氣地大塊朵頤。

    燕陌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喫魚的樣子,猜想着她應該很少將這樣自然適意的女兒家的嬌態顯露人前,前兩次見她時,總感覺她冷靜睿智、大氣自持,就算男子也未必能匹及。偏偏她有一個如此嫺雅的名字——胭脂——那是一種任何人見了都會喜歡的柔美色彩。想到這些,他的臉染上了連自己也不知道的笑意。

    很快地,大半條被烤得滿面金黃的魚進了胭脂的肚子,她感覺一身上下暖了許多,舒暢極了,擡頭一看,燕陌正微笑着一眨不眨地看她,有些不自在地道:“殿下,你也喫些魚吧!”

    “哦,好!”只顧着看她狼吞虎嚥的嬌態,自己倒忘記喫食,經她一提醒,他頗不好意思地移開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伸手取了一根叉着魚的樹枝,緩緩撕食。

    “殿下現在能隨我歸國了嗎?”扔了手中樹枝,胭脂恢復了慣有的沉靜神態,謹慎地看着燕陌道。

    “我答應你,跟你回國。”燕陌很爽快地答了話,但當看她轉瞬即變的神情時,心裏不由得一沉。他很想知道什麼樣的成長環境可以使她如此異於一般女子?

    “太好了,霧烈國有希望了。”得到他的回答,胭脂很興奮,當看到他停止喫魚並以探究的眼神望着自己時,興奮立即停止,換了副很嚴肅的表情,道:“殿下快喫魚吧!喫完後,我們得馬上趕路。刺殺團沒有看到我們的身影,肯定會沿着水路繼續追查。這裏不安全。”即使在強烈的興奮狀態下,她仍心細如髮,仍記得自己的責任與使命,因爲她是在對一個國家負責。

    “好!”燕陌頜首,邊喫魚的同時,邊看她坐在火堆前烘烤衣服。如果不是遭受追殺,他真希望時間可以過得慢一點,這樣他就可以多看到她真實自然的另一面。

    時光靜好,碧黝黝的春潭邊,積雪成堆,卵石一小片一小片的,光潔異常。

    胭脂凝眉思索了一陣,不顧身上的衣衫尚未乾透,起身折了一根樹枝插在沙土裏,枝影微斜,暗道還好,未時剛過,於是轉頭詢問燕陌:“殿下,可以起程了嗎?”

    “你的衣服還沒有幹,這樣穿着不冷嗎?”剛喫完魚的燕陌有些擔憂地看向她。

    “不能再呆了。沒有馬,我們的行走速度經受不住刺殺團快馬加鞭的追趕。萬一被追上,可就不一定有這一次的好運氣了。”胭脂解釋着,看了看燕陌幾乎衣不蔽體的樣子,歉意地道:“殿下穿得這麼少也不覺得冷,我怎麼還能叫冷呢?請殿下委屈委屈,等到了集鎮,再買像樣的衣服換上。”

    “嗯。”燕陌沒有多說,將剩下未食的一條烤魚挑了起來,然後細心地滅了火,再用樹葉積雪以及卵石將燃燒過的痕跡掩蓋起來,恢復成沒有人來過的樣子。

    見他如此,胭脂很是安慰。他還是曾經的那個燕陌,威嚴與尊貴在他骨血裏深深扎着根,雖然有時他看起來的確和一般的市井混混沒有什麼不同,但那些細微之處,比如昨晚他分雞肉與她時,比如適才他爲她烤魚時,又比如他掩蓋火堆時。

    “走吧!”燕陌挑着最後一條烤魚,從地上揀了兩塊小卵石放進衣袋,招呼着她。

    “你這是……”她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的舉動。

    “落了水,身上的火摺子肯定用不了,卵石可以打火。若是沒有那麼快找到村莊,還能用這條剩下的烤魚果腹。咱們沿着水路走吧!”想是鞋子掉進了河水裏,燕陌打着一雙凍得通紅的赤腳,邊說邊走在了前面。

    “你的腳……不要緊吧?”大冷的天,一路荊棘,還不知得走多遠才能到有人家的地方,他光着腳能行嗎?

    “沒關係,不礙事的,走吧!”知道她關心自己,燕陌心裏熱乎乎的,像有什麼

    東西要溢出來,忍受着從腳底傳來的寒冷,嘴裏說着打消她顧慮的話。

    喫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他若能做到這一點,重振霧烈國指日可待。胭脂不語,打着輕顫,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就這樣,兩人沿着水路,劈荊斬棘,相互扶持着順流而下。

    夕陽滿天,雪堆冰棱閃爍着無與倫比的美麗光芒。在胭脂與燕陌墜落的瀑布高處的林子裏,鳥兒被急促的馬蹄聲驚得撲簌簌飛起。

    一羣立身於馬的勁裝殺手擁簇着一個身形高瘦的黑髮男子出現在陽光、河水與天際的交界處。他的眼睛裝滿了仇恨,目光頻頻流連於瀑布之下的深潭與密林。

    “團主,瀑布這麼高,應該沒有生還的可能。”離他最近的一個殺手查看地形後道。

    “這條河叫玉清河,通向漕江,爲了以防萬一,繞道去瀑布下面搜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扯起嘴角,勾出一抹殘忍的笑容。那女子武藝出衆,殺了他座下那麼多人,又深諳水性,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死掉?再說燕陌,三十幾人圍殺他,反倒被他殺死了十數人,顯然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絕不能讓這二人踏上霧烈國的土地。這是桓帝給他的命令,他必須辦到,完美無瑕地辦到。

    “是!”衆人領命道。

    “走!”殺手們走後不久,瀑布高處又出現了一撥人馬,爲首之人身着銀白狐裘大衣,高冠玉面,在微沉的暮色裏顯得耀眼奪目。

    “殿下,依我看咱們不必再爲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勞心費神了……”腰跨長刀的玄素話還沒說完,就被瀚淳眼中厲芒瞪得不敢言語。好一陣後,見瀚淳臉上神色有了些好轉,他才又說:“算我沒說。”

    “追她的殺手們是不會放棄的。她有危險!”瀚淳望着數十丈高的瀑布,思量着道,心中十分焦急。清晨剛收拾好悅來客棧的殘局,還沒來得及回縣衙,就有人來報告說城南郊外玉清河岸邊有人打了起來,想起她去的方向正是往南,他便帶着人馬不停蹄地前往事發地點,結果發現了十來具與悅來客棧前如出一轍的殺手屍體;接着順着馬蹄印兒一路追到蘆葦灘,又發現了她中箭而亡的座騎以及數具殺手屍體,岸邊滿是暗器,派人下水去找,水深難測,無法查看;只好一路尾隨着沿途的馬蹄印兒追到了瀑布。

    她以寡敵衆,是爲了那名畫上的男子麼?畫上的男子究竟是她什麼人?這麼高的瀑布跌下去,還有生還的可能嗎?一路尋跡而來,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莫名其妙地擔心她,擔心得心都快蹦出來了,以至於控制不住情緒,對多年的好友玄素也動了火氣。

    “回去吧,殿下!天快黑了,就是要找,也得明早天亮後再尋路下去找呀!”玄素勸說道。看來瀚殿下這回是真的看上那姑娘了。這麼多年,他還從來沒有看瀚殿下如此失魂落魄過。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瀚淳最後一次望向瀑布的下方,心裏升起一絲渺茫的希望,不得不掉轉馬頭,準備回城。

    就在這時,一騎快馬朝衆人方向飛馳而來,馬上坐着一個軍將般的人物,急急地朝瀚淳高聲大氣地喊叫:“殿下,殿下——”

    “來者何事?如此慌張?”瀚淳雙手用力地捏在一起,心裏一緊,涌裏一腔熱情,又突然地惶恐起來。莫非找到她了?是生還是死?

    “殿下,墨都急報,貴妃娘娘重病危在旦夕,請你即刻回都!”來者落馬即跪,上氣不接下氣地報話。

    瀚淳難以置信地道:“什麼?你再說一遍!”不可能,他離都時,母妃明明還好好的。

    “殿下,墨都急報,貴妃娘娘重病危在旦夕,請你即刻回都!”來者重複了一遍。

    “母妃病危?”瀚淳登時感到腦袋裏空蕩蕩的一片空白,待反應過來,不禁淚眼迷濛:“連夜回都!”胭脂,但願你還活着!他咬緊了脣舌,心中默唸,反手就給了馬兒結實的一鞭,再無法顧及任何事情,火速馳騁在回城的路上。

    一羣人最終飛快地消失在了初春時節的蒼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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