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默契的眼神,引得禹浩與祝融再次注目於胭脂。
四個人的眼神都傳達着別的意思!胭脂頓時感覺如芒在背:“你們……你們看着我幹嘛?軍師大人,你快起來呀……”
禹浩起身重新坐回座位。“謝娘娘恩典!”
身爲景妃親兄長,祝融從胭脂重歸霧都那天起,就一直在暗中觀察胭脂。作爲臣子,不該干涉帝王后宮事務,但他曾不止一次景妃說過關於胭脂進宮的說法,又及這許多日來,胭脂所表現出來的對戰事的各種見解看法,越來越讓他覺得胭脂身上迷霧重重。聖上對她的寵信程度,大大地超出所有人的想象。然而,她是什麼人?來自哪裏?會不會不單是妃嬪那麼簡單?
見祝融一直望着胭脂,臨昭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將軍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祝融趕緊賠笑:“臣是在思過。霧都失守,臣是有過錯的。”
奚桓很明白祝融是自謙,守城之過並不在他。他能率衆堅守整整二十三個夜晚,已是忠心可嘉。“你已盡力,這是人人皆知的事實。”
“歸根結底,麗城、霧都戰敗並非將領過錯,也非我軍不精良,而是事出有因。”胭脂唱和着道。
“但這原因究竟在哪裏?一個凌峯足以毀掉麗城堅固的防守線,而霧都呢?誰是黑手?”奚桓笑得溫和,拋出的卻是一個犀利得不能再犀利的大問號。“如果我們找不出這個癥結所在,那麼赤奴城將極可能是下一個失利的城池。”
幾句話像一座大山,沉沉地壓在幾人心坎上。沉默逐漸泛開!
打破僵局的依然還是奚桓:“你們都是朕最信任的臣子。朕今天就將話往明處講了。多年以來,朕及先皇們都曾不同批次地派影子前往其他三國。他們無處不在,有的甚至已經傳了數代。遠的不說,開戰之前,朕通過臨昭爲你們傳達的戰備情報全部來自這些影子,因此你們才能率部精確無誤地摧垮敵人。可是現在,朕很遺憾地告訴你們,這些影子中有一部分很有可能已經爲他人所用。”
影子!禹浩、祝融分別感覺到了非比尋常的恐懼。帝王之心難測,不單在於專於權術,也在於這些非常手段。但,最可怕的卻是帝王的最後一句!一個龐大的情報網,如果有一部分已然爲敵人所用……當你所得到的情報已不再準確,而敵方或者在暗處的敵方已經知曉你的動向及完整情況,你完全可能莫名其妙地掉進敵人的圈套,而這樣的圈套往往都是致命的。想想都不寒而粟!
“朕今天告訴你們這些,是讓你們知道我們目前所處的情況。這已經不再是兩國之間的戰鬥,這極有可能是三國甚至四國都參與其中的一場戰鬥!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奚桓分析得很透徹。
“皇陵的大火,不合時宜的霧烈城民暴亂……這些對我們不利的因素,的確是太可疑了!”禹浩感嘆道。
“不是可疑,是很可能都是其它兩國進行的動作。”胭脂強調着。
思前想後,祝融勸道:“聖上,赤奴城太危險,臣懇請您聽信丞相所言,即刻回都。”
“軍隊剛遭受重創,不少將士爲國捐軀,軍心正值動搖之季,朕這個時候一走了之,不妥!”
“聖上,將軍所言不無道理。赤奴守軍中有相當一部分人是霧烈人,雖然將軍已經半這些軍隊編排在外圍,又以嫡系軍隊間隔分散,但非常時期還是要以非常眼光看待。若一旦發生事端,恐怕亦是棘手得很。”越討論下去,禹浩越心驚,與祝融意見一致。
“你們有你們的道理,但……”
“臣也是如此想法!”臨昭亦道。
奚桓沒吭聲,但明顯的並不願意這個時候回蒼都,轉而面向胭脂。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胭脂身上,等她發言。
“霧烈已不是久留之地,遲則生變。我自然也是支持聖上回都的。”胭脂
四人意見如此統一,奚桓不好再說什麼,只淡淡道:“容朕想想再決定。先退下吧!”
除胭脂外,臨昭、禹浩與祝融分別向奚桓致禮,依次退出。
之後,禹浩去了軍需處。祝融則拉着臨昭走到太守府僻靜處,問出了心中疑惑:“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相問?”
臨昭揣度左右,不好推卻,說:“將軍有話便問,若能答的,臨昭自當如實作答。”
“我常年呆在軍中,性子直,不慣藏話。敢問臨團主,月妃娘娘究竟是什麼身份?”祝融當真問得直截了當。
祝融身爲景妃親兄長,必然從景妃口裏聽得不少關於胭脂的事。看這問話的意思,難道是在替景妃娘娘問?臨昭暗暗想了想,打了個哈哈道:“祝將軍是忙暈乎了麼,咱們身爲臣下的,怎能隨意打聽聖上後宮之事?”
“非也!非也!臨團主大概以爲我是在替景妃娘娘問話吧?的確,景妃娘娘是有提及過月妃娘娘,我也知道不該擅自插手後宮之事。但我今日所問,純繫好奇,別無他意。聖上對娘娘的疼愛超乎所有人想象,竟力排衆議,不顧自身危險營救娘娘……”祝融深信臨昭是知道一些內情的,鐵了心想弄清楚。
臨昭笑面不改:“聖上愛娘娘心切,這並不奇怪。當年聖上寵景妃娘娘,不也做了許多驚人之舉麼。”
祝融又道:“放眼當今天下,能與臨團主身手相提並論者屈指可數,而娘娘一身武藝,怕是比團主差不了多少。若非我親眼所見,斷然不敢相信世間還有女子具有如此颯爽英姿!不僅如此,娘娘所表現出來的,對軍務之事的熟悉程度,比許多軍官還在行。我還聽說,娘娘長得酷似霧烈前皇帝燕康的皇后。”
看來祝融知道得不少!臨昭暗忖,心裏一片冷涼,臉上卻還掛着和煦的笑容:“將軍這是從何聽來?人云亦云的話,豈可盡信?”
“許多事,不需要說,明眼人也能看出來。想必臨團主是知道一些內情的,只是不願意同我這個粗人講罷了。”祝融換了種不置可否的語氣道。
這祝融,也並非像表面那般知趣嘛!臨昭雙手一攤,作無奈狀:“將軍是錯怪了,朕不讓臣說,臣便不可亂嚼舌根子。若將軍真想知道,恐怕得直接問聖上纔行。不過,有一件事,本座倒是可以無比確信地告訴將軍。早地十年前,漕州之戰的戰場上,聖上便已識得月妃娘娘。”
“十年前就識得?”這個回答大出祝融意料。
“不僅如此,當年聖上受傷,亦是爲救月妃娘娘所受。”臨昭又補了一句。
提到當年聖上受傷之事,祝融心裏有譜,頓感驚恐,“難道娘娘習武是爲了聖上?”
“據臣所知,的確是這樣。不過,聖上接回娘娘後,便不再讓娘娘碰任何兵器。”臨昭暗吁了口氣,總算是將話給圓上了。這個時候,可不能讓祝融的想法跟着景妃走。
“這下子,我全明白了。”祝融點點頭,似有所意會地道。
“恕我直言,有些事聖上不希望被人過問,咱們做臣子的還得多遵循聖意纔是。再說了,聖上也是男人,男人一生中有所摯愛原本也是人之常情,將軍理應理解纔是。”臨昭友好地拍拍祝融,意有所指地道。
“那是,那是!多謝臨團主解惑。”祝融揉揉雙手,連連稱是,“軍營裏還有些軍務,我這就先去了。”
“將軍走好!”臨昭客氣地道別,轉頭直奔帝王所在之處,邊走邊想應該將祝融問話一事朝聖上做個說明,還得催聖上下決定早日回都。這赤奴城,越呆越覺着不太對勁。
習武之人,聽覺自是敏銳。臨昭快步走回,正想扣門,聽到了屋內傳來的私語聲。
“月兒,假如有一天,你發現我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光明磊落,會怎麼樣?”聲音裏透着絲許愁緒。
“桓也有祕密?”胭脂聲若銀鈴,笑聲細細的,少有的開心。
長長的一聲嘆息後,奚桓道:“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