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狼煙起胭脂滅 >第125章 劍嘯朝堂(1)
    看着眼前人絕麗的臉綻放出燦爛笑容,銀風感覺不到一絲溫柔,只怔怔地看着她,以一種想要讀懂她的方式道:“沒有。嫣兒,夠了。”

    “不夠!”褚嫣翻臉盛怒地道,“我說過,我要他臣服。”

    “他已經付出代價。是真的夠了!難道天下大亂,你就滿意了?”銀風勸說,伸手想撫平她臉上的怒容,卻被避開,手停在半空,久久無措。

    “對!我就是要天下大亂。那又怎麼樣呢?”禇嫣冷笑幾聲,又道:“羞辱我的人永遠只有一種結局,那就是國破家亡,死無葬身之地。”

    銀風美若神袛的臉突然難看到了極點。他怎麼可能讀懂她呢?到底是他癡心過頭了,竟這麼多年也看不透。失望,他太失望了。“人,已經在外邊了。”

    豔紅的身影奪門而出。

    銀風突然感覺自己特別滑稽,衝着禇嫣姣好的背影叫起來,用的仍是溫柔的聲音:“嫣兒,這是最後一次。”

    窈窕的身影停了下來,只是遲疑了那麼一小會兒就頭也不回地消失。

    無從表情的銀風站在原地,涼意從頭頂一直蔓延到足底,終於明白她的心是冷的,不管他怎麼捂也捂不熱。悲哀的是,他爲了這麼一個女子,愛了,做了,錯了,最後一無是處,卻依然恨不起來。

    “嫣兒,總有一天你會對自己犯下的罪孽感到後悔。作爲幫兇的我也是。”聲音輕似花開,沒等音量擴散,廟堂早已人去樓空,靜如墳墓。

    同樣是這一YE,天色匆忙,只有雲情雨意,沒有落日霞光。奔流的漕江,輕霧飄蕩,美得迷朦,美得讓人看不清真相。

    有一艘普通商船自西向南順流而下,船頭上站着個天生貴氣凌人的男子。他半張着臂膀,在細細雨霧中舒展體態,似要擁抱什麼一般。兩隻羽翼潔白的信鴿停在他修長的右手手指上,輕輕嘬着他的手部皮膚。

    從接到飛鴿傳書起,他就這樣一直站在船頭,從黃昏一直站到夜晚,又像是站在四國棋局變化的風口浪尖,表情很是困惑。兩國爭戰,他原本不該來,只憑着當初對胭脂的好奇,便下令查詢。這一尋覓,就從水金城一路尋到霧烈國,最後傳來了她的死訊。可是沒過多久,霧烈一路凱歌,又有人稱發現她的蹤跡,他感到疑惑,派玄素扮商隊打探,而今得來,她與奚桓一同路數的消息!

    她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女子!藝高膽大不說,又聰慧過人,既是霧烈之後,又成蒼隱寵妃!同是一個人,卻擁有兩個完全對立的身份!

    “瀚殿下,天黑這麼久了,雨霧濃重,您還是進艙比較妥當。”船艙內走出一個侍衛。

    他回神,清爽地笑笑,道了聲好,一邊邁步,一邊苦悶地想:胭脂,是什麼讓你抓住了我的心?是什麼讓我苦苦追逐你的身影?霧烈、蒼國兩國的戰爭是否就這樣落下帷幕?會不會明天太陽昇起,一切全部重新開始?

    四國166年秋,蒼隱桓帝的死爲轟轟烈烈的兩國戰亂暫時作結。由於戰事持續四年之久,國力大損,物資匱乏,民生貧苦,兩國均進入休整狀態,以漕江爲界,東西對峙。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點,但誰都知道,這場戰爭並沒有分出勝負,短暫的和平只不過是更大的BAO風雨來臨前的片刻安寧。

    九月,冷涼秋風提早橫掃都城。

    一夜之間,所有樹木的葉子都變黃了,有的甚至落了一地,散落在長長的御街上,層層疊疊。除此之外,還有一種事物與樹葉一樣多,那就是潔白的冥幣。風吹來的時候,它們與樹葉纏繞在一起,被捲起來,在空中打着漩兒,從一處飄向另一處。

    城內城外,不管是官居還是民宅都懸掛着清一色的白燈籠。所有民衆,不論貴爲皇室宗親,還是低賤如奴隸,都穿着雪白的祭服。曾經繁華熱鬧的都城籠罩在一片悲聲哀泣之中。

    胭脂站在慕月臺上,憑欄俯瞰全城。滿目代表祭奠的白與重重紅牆金瓦構成一種毫不協調的對比,帶着強大的衝擊力侵襲而來,她彷彿能聽見遠遠近近傳來的哀怨哭聲,破碎的心靈又一次被

    推入無底深淵。桓,她的桓走了,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晶瑩的淚水無數次在眼眶裏打轉,就要滾落下來,無情的秋風卻又將它一一吹乾,瘦弱的身影那般倔強地保持着一種君臨天下的姿態。

    “娘娘,這兒風太大,您身子這麼弱……”自從今晨國葬回宮後,胭脂就一直站在慕月臺上不說話,到現在已經有快一個時辰。太監副總管都鑰雙手捧着一件素色披肩走過去,表情很是擔憂。

    胭脂收拾起心情,轉過頭,瞟了一眼披肩的顏色,淡漠地道:“換掉!要純白色的!”

    “是,奴才這就吩咐人去取!”都鑰能看出胭脂與從前相比變了許多,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多說。本來,他以爲胭脂素得帝王寵愛,定會悲傷得茶不思飯不想,沒想到胭脂表現得截然相反,弄得他都開始懷疑胭脂以前的天真溫柔都是假裝出來。

    樓梯處傳來沉穩的腳步聲,緊接着臨昭走上來道:“娘娘,所有皇室宗親、諸臣百官都已經到達含殿。。俊焙芎茫 半僦言簡意賅,臉上表情平靜得讓人看不出她的心思,蓮步輕移,已至正中案臺前,一手抓起寶劍幻光,毫不遲疑地衝到前面,避過臨昭,在宮女扶持下先一步下樓。

    見胭脂隨身帶着幻光,都鑰不安地看向臨昭:“臨團座,娘娘她……”

    “事有緊急,以後再同你細說,把娘娘的披肩直接送往含元殿,吩咐御醫隨時待命。娘娘的身子骨實在是……”臨昭嘆了口氣,表情暗淡地道。

    都鑰是宮裏的老人,自然能看明白眼下形勢,再不多說,跟在臨昭身後匆匆下樓辦事去了。

    幾經樓閣亭臺,胭脂腳步快似生風,一點也沒有減慢的意思,累得宮女們在身後小跑着追。今天,是她回都城後的第二天,要打的是場硬仗,耽誤不得。兩個時辰之前,她是把心提在嗓子眼兒去皇陵主持國葬。好在,這羣皇室宗親雖對她有意見,卻還沒膽大到直接在皇陵對她下手。現在,國葬後的第一場廷議,所有人都會將矛頭一致對準她,甚至有可能,同時發難致她於死地。所以,她劍不離身,劍在人在。

    “臨昭,交待的事都安排妥了麼?”眼看昭陽宮近在眼前,胭脂有些不放心,一邊走,一邊問,手心早就滿是汗水。一人對百官,那是什麼陣仗?她不是桓,沒有桓那般超強的震攝力,不緊張是假的。

    “請娘娘放一百個心。”臨昭寬慰道。

    胭脂勾動脣角笑了笑,一掃陰鬱神色,在宮女、太監絡繹不絕的跪叩聲中走向昭陽宮。

    老遠的,就見全體素服的百官匯聚在含元殿前的御階上,成羣結隊,交頭結耳。除此之外,幾個地位高些的後宮娘娘也都到齊了,爲首的景妃與其父明淵侯正侃侃而談,似乎商討什麼大計的樣子,周圍還聚集了一堆官員。另一邊,姬修爲首的一羣官員也在三三兩兩地議着什麼。除此外,皇室宗親又是一派,勢力亦不可小覷。

    待胭脂走近,各部官員象徵性地散開去,紛紛向她致意問候。

    胭脂並不答話,只是目光細緻地從一張臉瀏覽到另一張臉,而後將目光落在景妃臉上,再往下一掃,看向她微微凸起的肚子,瞭然於心,最後不屑一顧地瞥了瞥明淵侯,徑直走到殿門前,與姬修齊步並肩走向殿堂,末了拋下一句:“衆位良臣,請進吧!”

    所有人先是爲胭脂冷然的態度一愕,又見她服劍入殿,不禁左顧右盼一番,未敢移步。

    胭脂心若明鏡,感覺身後沒有動作,停了腳步,笑出聲道:“各位大人爲何止步?難不成這含元殿是龍潭虎穴?”

    “按照慣例,凡臣工入殿,均須解下所有隨身兵器。”定襄王奚柏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回蒼都路上,姬修已將朝中勢力一一講給胭脂聽。定襄王是桓帝三弟,亦是皇室宗親中最受推崇的一位。如桓帝無後,最有可能接替皇位的就是他,而先前在霧都,桓讓密使送回的密旨所說亦是這個意思,想來這個定襄王是知曉這件事的。倒是胭脂沒想他會第一個發難,側轉身子,斜睨他一眼,語氣無比疏離地道:“請定襄王睜開眼睛看清楚,本宮所佩之劍是何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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