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了。”
百草用手背拭了下額頭上的汗,站起身,看到練功廳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想着既然喻館主宣佈今晚休息不用晚練,那麼墊子應該就沒有人再用了,不用再擦了。
“對了,你師父是誰?”曉螢邊跟着她想外走,邊想起這個重要的問題,好奇地問,“好像從來沒聽你說過呢。”
百草的身體僵硬了下。
她咬住嘴脣。
“怎……怎麼,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啊,”曉螢感覺到一絲異常,小心翼翼地打量百草,“……那你要不想說,我就不問了嘛。”
“沒有。”
百草吸了口氣,擡起頭,直視曉螢,說:
“我的師父是很好的師父。”
“呵呵呵呵,是啊是啊,我就說嘛,百草的師父肯定是很了不起的,你看我跟你好像是同時學跆拳道的吧,你現在就比我強多了,所以你的師父肯定也很棒!”呼,剛纔還以爲自己說錯了什麼呢。
“我師父是全勝道館的曲向南。”
雙手在身側暗暗握緊,百草挺起胸脯。
曉螢先是困惑。
曲向南?
然後她猛地張大嘴巴!
震撼喫驚地傻傻看着百草!
百草的師父竟然是那個傳說中的曲向南?!
天哪……
以前無數次被嘲笑譏諷的畫面涌上腦海,百草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氣,終於還是剋制不住胸口處翻騰的憤怒和淚意,她握緊雙拳,大聲喊着說:
“我師父是全勝道館的曲向南!我以我的師父爲榮!”
說完,彷彿一刻也不能再看到曉螢那發呆震驚的模樣,她僵硬地大步走出練功廳!
曲向南……
曉螢嘴巴依舊大大地張着,好像脫臼了一樣,傻愣愣獨自站在練功廳裏。不會吧,百草的師父怎麼可能會是曲向南……“打聽出來了,她不是松柏道館的弟子,其實是全勝道館的弟子,好像是被全勝道館驅逐出來的,暫時被松柏道館收留。”賢武道館中,庭院西側的一排屋子裏住的都是韓國昌海道館的交流團。其中最左邊的一間屋子裏,所有這次前來的昌海弟子們全都圍坐在金敏珠身邊。
“不是松柏道館的弟子?”上午哭過的金敏珠此刻眼睛還有點紅腫,她從小被師兄師姐們捧在手心裏,哪裏受到過這樣的屈辱,居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人從練功廳踢飛出去。“全勝道館是什麼道館,很厲害嗎?”
“據說是很差勁的道館。”負責打探的女弟子說。
“什麼?!”金敏珠尖叫。那就是說,她輸給了一個很差勁道館的弟子?!
“並且,她的師父是曲向南。”閩勝浩皺眉說。
在場的昌海道館弟子們全都呆住了。
曲向南,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十幾年前在韓國舉行的世界跆拳道大賽中,名不見經傳的曲向南出乎所有人意外地奪得了冠軍,但是緊接着他被查出在比賽中服用了興奮劑,被取消了名次,並且從此禁賽。
在初學跆拳道的時候,師父們經常用曲向南的事情來告誡他們,要堂堂正正地比賽,不能試圖走歪門邪途。
“呀————!!!”
金敏珠崩潰地大喊,嚯地起身就往衝,閩勝浩一把抓住她,喝道:“幹什麼!”
“我要再去跟她比試!我怎麼可以輸給曲向南的弟子?!昌海道館的臉都被我一個人丟盡了!我還有什麼臉面回去?!我一定要去打敗她!我要打得她這輩子都羞愧得不敢再練跆拳道!”金敏珠氣得哭起來,她簡直想要自殺,輸給松柏道館掃地的就已經夠丟臉了,居然那掃地的還是跆拳道敗類曲向南的弟子!
“這麼晚了,還去比試什麼,只會讓人恥笑!”閩勝浩將她按回凳子上,沉吟一下,說,“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可是明天晚上我們就要走了啊!”金敏珠急得哭。
“半個小時就夠了。”
那個叫百草的女孩子。
難道真的能打敗敏珠師妹?
這是怎麼回事?
第二天下午五點鐘,正在松柏道館裏和大家一起練習腿法的曉螢喫驚地發現一行四輛汽車在大門外面停下,從裏面走出十五個身穿白色道服的昌海道館弟子。之所以肯定他們都是昌海道館的,是因爲昨晚慘敗的金敏珠赫然走在最前面,三個和她一起出現過的昌海小弟子走在隊伍的最後面。
跟在金敏珠身後的,一個是頭髮很短膚色黧黑的十七歲少年,曉螢在電視上看到過他,似乎他就是那個參加過世界青年跆拳道錦標賽的閩勝浩,原本一直期待着他和若白師兄的實戰。
然而昌海道館的教練們一個也沒來。
不是聽說今天晚上他們就要回韓國了嗎?這會兒應該是昌海道館和岸陽各大道館的館主們在酒店裏友好交流的時間啊,師父也去那裏了。松柏道館的弟子們面面相覷,曉螢心裏飛快閃過個念頭,天哪,他們不會是來踢館的吧!
“百草!讓她出來!”
金敏珠氣勢洶洶地站在庭院中間,稚氣的面孔上有隱藏不住的憤怒,她的目光掃過一個個松柏道館的弟子,卻找不到昨天那個將她打敗的的女孩子。
“你——!”
右手食指筆直地指向人羣中的曉螢,金敏珠瞪着她,僵硬地喊:“你!百草!找出來!我要!打敗她!”
松柏道館的弟子們這才發現,平時這會兒早就開始在練功場附近打掃衛生的戚百草,此刻卻沒有了蹤跡。
“哦,你找百草啊,怎麼不先打個招呼呢?”曉螢心中咯噔一聲,表情裏卻絲毫不露痕跡,笑嘻嘻地說,“百草出去玩了,你找她幹什麼呢?哦,你要打敗她是嗎?你應該先預約一下,百草就會等你了。不過你恢復得蠻快的啊,看你昨天摔出去的那麼重,還以爲你會休息一段時間才能再實戰呢!”
“噗!”
松柏道館裏的一些小弟子忍不住竊笑起來。金敏珠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正準備再喊什麼,閩勝浩的手按住她的肩膀,她不服氣地掙了掙,終於還是閉上嘴。
聽到外面的嘈雜聲,正在實戰練習的若白和亦楓從練功廳裏走出來。亦楓懶洋洋地瞟了眼那羣神色凜然的昌海道館弟子,目光落在閩勝浩身上。
“我是松柏道館的大弟子,不知你們前來有何指教。”若白神態平靜地對閩勝浩說。
“昨日敏珠師妹在貴館敗給戚百草,”閩勝浩用韓語說,發現面前這個英姿挺拔的中國少年似乎能聽懂,“我們欽佩戚百草的功夫,想要和她交流一下,可以嗎?”
若白沉默幾秒,視線望向曉螢,問:
“她在哪裏?”
“我……我也不知道,”曉螢撓撓頭,好像下午課間的時候百草碰到了全勝道館的光雅,光雅不知道對百草說了點什麼,百草竟然接下來上課都有些神不守舍,“她下午一放學就匆匆走了,說清潔衛生的工作她晚上會補上,讓我替她向秀琴師姐請假。”
若白淡淡看了眼秀琴。
秀琴低下頭。
“不行!讓她!出來!我要打敗她!”金敏珠又急又氣,眼眶騰地紅了,她不要就這麼回韓國,她會被大家恥笑的,她一定要打敗那個百草一雪前恥纔行!
“我們等她回來。”
閩勝浩凝視着面前這個淡定的少年,好一雙淡靜安寧的眼睛。不知道爲什麼,他忽然想要試試這個少年的功夫究竟怎樣。
“請。”
若白似乎對他的目光毫無察覺,引他們進入練功廳。
全勝道館。
最偏僻的一個小房間。
頭髮花白的男人正在整理打開的行李箱,背影瘦削而疲倦。一路疾跑而來,百草喘息未定地站在虛掩的房門外,心頭痠痛地翻滾着,就像一個在外面流浪了太久太久的孤兒,而她的親人終於回來了。
“師父!”
她衝進師父的懷中,聲音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