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鄭師伯不應該試圖用欺騙的方法來得到別人的認可和尊敬,而且你是私下質疑他,並沒有在大家面前,事實上是考慮到了全勝道館和你鄭師伯的聲譽。只是不巧被記者們聽到,這也不是你想要的。”

    曲向南緩緩地說。

    “你是好孩子,你沒有做錯。”

    聽到師父這些話,重重壓在百草心頭的那塊巨石“撲通”一聲落了下來,她忽然覺得輕鬆極了。雖然曾經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她沒有做錯,錯的不是她,可是每夜她總是無法睡得安穩,總是一遍又一遍地懷疑,究竟是不是她做錯了。

    “那我可以回來了嗎?”

    脣角興奮地揚起來,她強自壓抑着心頭的激動,眼睛閃閃亮亮。既然她沒有錯,那就可以重新回到全勝道館了吧。

    “百草……”

    曲向南眉心深鎖,避開她的眼睛。他在鄉下老家就聽說了這件事情,也試圖跟怒火中燒的鄭師兄在電話裏溝通。

    “是不是鄭師伯不原諒我……”

    看着師父黯然的面容,百草的心又漸漸沉下去。她還是闖禍了,所以纔會夜夜心中難安。她明知道師伯們素來都是怎樣對待師父的,卻還是惹下了這樣的事端,害得師父爲難。

    “我願意向鄭師伯道歉!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只要鄭師伯能原諒我,能允許我重回全勝道館,無論要我做什麼,我都……”見師父久久不說話,她有點慌了。即使被趕出全勝道館的那一刻她也沒有如此慌亂過,因爲她覺得那是暫時的,只要師父回來,她就可以回去了,她一直是這樣認爲的!

    “都是師父拖累了你,”曲向南長長嘆了口氣,苦澀地說,“你是有天賦的孩子,如果不是師父,你早就可以參加各種比賽,也早就可以在跆拳道界嶄露頭角了。因爲師父,害你也被人看不起,受盡欺辱和不公平。有時候想,如果當時不是我傳授你跆拳道,你的前途一定會光明許多。”

    “師父!”

    百草驚痛地喊。

    “師父沒有用,明知道你受了委屈,也沒有辦法幫你主持公道。”曲向南心中也是痛極,可是他自己在全勝道館也是寄人籬下。要是離開全勝道館,再沒有任何其他道館會接納被視爲跆拳道界恥辱的他,而光雅,他的女兒,要是他離開,她也將無法再在全勝道館待下去。他欠女兒太多了,怎麼忍心再打破她安定的生活。

    “我明白,師父,對不起,都是我闖了禍……我……我會自己想辦法的,師父不用擔心我。”心中又驚又痛又慌亂,眼底的淚霧模糊了視線,可是她不敢讓自己哭,用力咬住嘴脣。

    她從小辛苦練功,只是爲了想要有朝一日能替師父揚眉吐氣,讓世人知道她的師父曲向南是很了不起的人物,絕不是什麼敗類和恥辱。如今,她還沒能讓師父驕傲地重新站在世人面前,卻讓師父這樣爲難。

    “百草,你先在松柏道館繼續住着,等鄭師兄的火氣消了,我看看有沒有辦法讓你回來。”

    曲向南拍拍她的手背,可是他的手那麼涼,竟使得她頓時生出一抹悽楚。

    “是,師父。”

    悽楚和彷徨中,她心底空落落的。以前哪怕被全勝道館所有的弟子鄙視和討厭,她都無所謂,因爲她有師父。師父教導她不要在意外界的壓力,只要守住自己內心的原則和信念就足夠了,可是現在……黃昏的霞光中。

    百草沉默地走出師父的房間,有個人影擋在她的面前。

    “後悔了嗎?”

    站在晚霞的光影中,光雅瞪着她,冷笑地說:

    “你們的談話我都聽到了。哈哈,你終於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了吧!大家都鄙視他、討厭他,偏偏你像個笨蛋一樣地崇拜他,認他爲師!前年鄭師伯打算收你爲徒,你還當衆拒絕了鄭師伯,讓鄭師伯丟臉!”

    “戚百草,你是不是一直覺得自己很偉大啊,忠誠地跟着一個爲所有人都不齒的師父,哪怕因爲這個師父,你被道館裏所有的人孤立排斥,沒有實戰機會,也沒有代表道館比賽的機會!可是,你覺得自己很偉大是不是?!”

    “現在呢?怎麼樣,你失望了吧,在你遇到困難的時候,他只顧着保全他自己,連你這個他最心愛的徒弟都可以眼都不眨地放棄!所以說,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敗類,而你是天下最大的笨蛋和白癡!你終於認清他了吧,你居然會信任他跟隨他,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也覺得自己蠢極了!”

    光雅的大笑聲迴盪在庭院的霞光裏,百草默默地看着她,直到看她笑得再也笑不出來了,才緩緩說:

    “他是你的父親。”

    “他不是!他是一個可恥的人!”光雅的臉色刷地白了,尖聲說,“我纔不認他,他做出爲人所不齒的事情,還害死了媽媽,他纔不是我的父親!”

    “光雅,師父有多愛你,你真的不知道嗎?”百草吸一口氣,黯然說,“可是你從來不理師父,也不跟師父說話,跟道館裏其他的弟子們一樣用鄙視的目光瞪師父,師父心裏有多難受你知道嗎?以前的事情雖然師父從沒有同我說起過,但是我不認爲師父會是他們口中所說的那樣。我是師父的弟子,我都可以信任師父,你是師父的女兒,爲什麼不可以信任他呢?”

    “哈哈,你信任他,你信任他的結果就是你按照他平時教導你的話去做了,被趕出去了,他卻一句話也爲你說不上!”光雅不屑地說,“如果他能爲了你跟鄭師伯衝突,哪怕他也因此被趕出去呢,我倒是會開始有點尊敬他了!”

    說完,光雅冷冷看向曲向南的房門,哼了一聲。

    百草回到松柏道館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她沒有先回房間,而是直接拿起掃帚默默開始清掃道路,這是她傍晚就應該做的工作。從她身邊走過的松柏道館弟子們一個個以奇異的目光望向她,然後有人興沖沖地向她跑過來,大聲喊着:

    “百草,你怎麼纔回來啊!”

    是曉螢。

    看着曉螢紅撲撲興奮的臉龐,百草心中一陣酸澀,如果不是曉螢收留了她,此刻的她會在什麼地方呢?可是她又能繼續在松柏道館待多久呢,松柏道館又豈能容她一直住下去不走了。

    “哎呀,你不在的時候發生了天大的事情!昨天你打敗的那個金敏珠,居然帶着昌海道館所有的弟子尋仇來了,儼然一副要踢館的架勢呢!後來一直等不回來你,他們好像急着要上飛機回國,只好怏怏地走了,走的時候你都想像不出來他們臉色有多鬱悶!”曉螢連珠炮一樣地說,興奮中的她壓根沒注意到繼續掃地的百草比平時更加沉默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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