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好像做錯了事情,”她黯然地咬了咬嘴脣,“所有人都說我做錯了,師父雖然說我做得對,可是他也沒有辦法幫我……我心裏很難過……”

    “你覺得你做錯了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很後悔,如果當初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也許……也許我不會去做……”

    “那你是覺得你做錯了?”

    “不是,我沒有做錯!”她胸口起伏了一下,“我只是有些後悔……不,我也不是真的後悔……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太語無倫次了,他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吧,其實她自己也混亂成一團,只是覺得心裏難過得快要炸開了!

    “也就是說,你做了直到現在還認爲是正確的事情,是嗎?”

    “……是。”

    “很多事情的後果是你無法自己去控制把握的,”他凝視着她說,“你能做的,只是去做你認爲正確的事情。至於後面的事情,既然不由你控制,就不要再多去想它了。”

    “可是……”

    “世界上沒有永遠無法走出的困境,只要你能堅持走下去。”初原對她說,“相信你自己的判斷吧。”

    那晚的風輕輕柔柔。

    樹葉沙沙地在他和她的頭頂搖響。

    百草一整晚睡得很香。

    自從她被趕出全勝道館,她再沒有睡得如此香甜過,夢中那少年被星光籠罩的身影彷彿一直倚坐在樹下,陪着她。

    接下來的幾天,百草像平時一樣上課,儘量不去想太多的事情。放學後,她更加用心賣力地幹活,將松柏道館打理得一塵不染,暗自希望如果真的無法回去全勝道館,松柏道館看在她可以幹活的分上,繼續收留她。

    除了師父回來的第一天,她在光雅的掩護下偷偷溜進全勝道館,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師父了。在校園裏碰到光雅的時候,她想問問師父最近的情況,光雅卻總是黑着一張臉不搭理她。

    這天,百草和曉螢放學回來,一踏入松柏道館的大門就感覺到一股詭異的氣息,放眼望去庭院裏空蕩蕩的,一個弟子也沒有。她和曉螢加快腳步向前走,發現原來所有的弟子都聚集在練功廳的外面,烏壓壓地擠成一團向裏面探頭看着。

    她和曉螢走過去。

    她的出現讓松柏道館的弟子們神色變得很奇怪,還自發地閃開一道通往練功廳的縫隙。他們那異樣的眼神令百草心中一凜,她在全勝道館的時候,大家看她的眼神就是這樣的。

    難道……

    她來不及細想,從衆弟子們閃開的縫隙中往前走了幾步,看到練功廳裏那長身而跪兩鬢花白的身影,她眼前一暈,腦袋頓時轟地一聲炸開了!

    “師父——!”

    百草衝進去,慌亂地想要將跪在喻館主面前的師父攙扶起來,師父怎麼會在這裏,爲什麼會跪着,這是怎麼了?

    “百草,跪下。”

    曲向南沉住身體,不理會她又急又慌的雙手。

    “跪下!”

    聽到師父的命令,百草心頭掙扎了一下,終於還是雙膝彎曲,跪在師父身邊,和他同樣跪在了喻館主面前。

    “請您收下她吧。”

    曲向南俯下身向喻館主請求。

    “師父!您在說什麼啊?!”百草大驚失色,再顧不得許多,起身就要硬將師父攙起來。曲向南卻保持着俯身的姿勢,按住她的後背,硬生生逼得她也向喻館主俯身而跪。

    “她天生就適合習練跆拳道,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只是因爲跟着我,她從沒有參加實戰和比賽的機會。”曲向南苦澀地說,“請您收下她,我相信她一定會爲松柏道館爭光。”

    他跟鄭師兄又交涉了好幾次,鄭師兄仍舊不肯重新接納百草,而他自己也沒有能力從全勝道館出來帶她。喻館主是爲跆拳道界所尊敬的謙謙君子,改投松柏道館門下會給她帶來更好的發展。

    “似乎不太合適。”

    喻館主眉心微皺,弟子被自己的師父親自送着改投師門,這樣的事情從未聽聞。若白站在他的身後,目光淡淡地落在滿臉倉皇失措的百草身上。

    “請求您了。”曲向南黯然地更加將身體俯得低些,“她無父無母,又被逐出全勝道館,如果您不收下她,她就無處可去了。”

    “我可以的!師父,我有手有腳,我能養活自己,”百草咬緊嘴脣,胸口有淚意酸楚地翻滾,“師父,是我不爭氣,讓您爲難了,您不用顧慮我,我不管去哪裏都會好好地生活下去的。您是我的師父,永遠是我的師父,我不要拜別人爲師!”

    “傻孩子!”曲向南焦急地擡起頭,幾日不見,他兩鬢的白髮又多了許多,“師父不想讓你放棄跆拳道,跟着喻館主練功,你將來會成爲了不起的跆拳道選手。”

    “師父——”

    她不在乎自己將來能不能成爲了不起的跆拳道選手,她練跆拳道也只不過是因爲師父希望她練而已!

    “所以,請您收下她吧,終有一天,您會以她爲榮的。”曲向南在地上重重地磕頭。

    喻館主大驚之下連忙彎腰去扶他,他卻執意的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喻館主嘆息說:“你這是何苦呢。”

    這些年,曲向南想必過得很艱難吧。很多年前在韓國的那次世界跆拳道大賽他也去了,親眼看到了曲向南得到冠軍時的意氣風發和被查出服用禁藥後的如墜地獄。回國後,他聽說曲向南的妻子竟因爲無法接受這個打擊,心臟病突發去世了,只留下一個年幼的女兒。

    因爲打人事件,國內跆拳道界剝奪了曲向南的終生參賽資格,也不允許他在任何道館教習跆拳道和收徒,最後只有全勝道館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收留了他。

    沒想到他竟偷偷收了徒弟。

    喻館主打量同曲向南跪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子,十四歲的年紀,眼睛像小鹿一樣清澈倔強,身體纖瘦,雙腿修長。她在松柏道館生活了一段時日,很是能喫苦,雖然她和金敏珠一戰他並未親見,然而聽若白事後的轉述,知道這個女孩子至少還是有幾分習練跆拳道的資質的。

    如果一直跟隨曲向南。

    這個女孩子確實會被耽誤了。

    “我收下她就是了。不管她將來跆拳道練得如何,都是松柏道館的人。其實我也很喜歡這個小姑娘,能喫苦,有韌勁。”

    喻館主再次去扶曲向南,不忍見他對自己磕頭。

    “謝謝您。”

    曲向南慢慢站起身。他的判斷果然是正確的,因爲以前的事情,跆拳道界幾乎所有的人見了他都是一副鄙夷的神情,只有偶爾幾次遇到喻館主時,喻館主會對他客氣地點頭示意。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