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她忍不住笑了,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說,“怎麼會呢?如果在選拔賽中輸了,只能說明我技不如人,會失落難過一下,然後繼續加油努力,不會有你想像的那麼嚴重。”

    “呼,那就好。”

    曉螢鬆口氣,只要百草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就行。在松柏道館的這段時間,百草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比以前多多了,說的話也多了,她害怕萬一百草受到打擊,又變回原來沉默寡言的樣子。

    “可是,曉螢……”

    過了很久,百草把被子拉高些,緊緊裹住自己,怔怔地說:“我真的很想贏很想贏,我想參加道館挑戰賽,我還從來沒有參加過正式的比賽……”

    曉螢睡着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百草閉上眼睛。

    她真的很想要贏得明天的比賽。

    另一間宿舍裏。

    “明天館內女子組的比賽不知道會不會很有趣,”亦楓躺在被窩裏,哈欠連天地說,“難怪你讓我和百草一組練習,還以爲你是報復我上次實戰踢中你的前胸呢,現在看來,你也是注意到這個女孩子的潛力了。”

    淡淡的墨香。

    若白凝神靜氣地提筆寫字,雪白的宣紙上是淡逸的行雲流水,他仿若沉浸在另一個世界中,聽不到亦楓的聲音。

    “她的身體力量真好。按說她和曉螢同班,應該也是十四歲,初薇和秀琴比她還大兩三歲,但是出腿時的爆發力都不如她。”亦楓在被窩裏躺得無比舒服,“而且這女孩子很能喫苦,基本功也紮實,就是臨場經驗太欠缺。”

    如細雨潤無聲。

    秀逸的行書在宣紙上漫延開。

    “今年的道館挑戰賽,百草有可能代替初薇或者秀琴出戰嗎?不管怎麼說,她跟金敏珠那次打得真漂亮。”亦楓哈欠連天,快睡着了。

    爲了鼓勵女子練習跆拳道,挑戰賽要求每個道館在三個參賽名額中必須有一個女子選手。而以往幾屆,包括很久之前初原師兄還出戰的時候,每次進入複賽之後,松柏道館的女子選手就幾乎沒有取得過勝利,晉級的壓力全部集中在出賽的男弟子身上。

    “看她明天的表現吧。”凝視着宣紙上新寫好的字,若白皺了皺眉,將它推到旁邊,重新鋪開一張宣紙,“跆拳道並不是只看蠻力,也不是隻要苦練就可以。”

    那次和金敏珠的實戰固然漂亮,可是百草能踢飛她的最大原因,卻是因爲金敏珠太過自負,始終用同一招出腿。而明天的館內選拔賽,包括一個月後的道館挑戰賽,百草遇到的對手絕不會像金敏珠那樣一成不變。

    第二天上午。

    所有的弟子們穿着雪白的道服集合在練功廳裏,一扇扇紙門拉開在兩旁,燦爛的陽光灑照在被擦得閃亮的墊子上。百草筆直地站在隊伍裏,聽見大家比平日多了幾分激動的呼吸聲,她的心臟也忍不住撲通撲通跳得有些亂,深呼吸了幾下,卻依然無法剋制住血液中漸漸開始奔涌起來的興奮。

    “百草,你緊張嗎?”

    曉螢手心出汗地盯着門外若白越走越近的身影,知道隨着他的一聲令下,館內選拔賽就要正式開始。雖然知道自己能代表道館出賽挑戰賽的機會非常非常小,可是,她終究還是存着一點幻想。

    “嗯,有點兒。”

    下意識地又把腰中的繫帶拉緊了些,百草再次深呼吸,冥神靜氣,不要緊張,不能緊張,緊張對於比賽是無濟於事的。

    繼續深呼吸,忽然她發現周圍的弟子們也全都是緊張的,有的弟子將雙拳握得死緊死緊,有的弟子直直瞪着眼睛,有的弟子像她一樣不停地在深呼吸,秀琴也緊緊抿住嘴脣,空氣緊張得彷彿凝滯了。

    只有斜前方的初薇不太一樣。

    從百草的這個角度,能看見初薇的面容異常蒼白,嘴脣乾裂沒有血色,睫毛低垂着,微微失神地看着地面。

    是生病了嗎?

    百草想起昨晚在大樹旁邊聽到的對話。初薇前輩該不會是因爲和廷皓前輩一直說話說到太晚,沒有好好休息,所以身體不舒服,生病了吧。

    若白走進練功廳。

    廷皓和婷宜跟在他的身後,在練功廳裏尋了個角落坐下。從初薇身邊走過的時候,初薇的睫毛略微顫了下,彷彿要向兩人的方向擡去,卻又終於還是垂了下來。

    “上午進行女子組的館內選拔賽,下午是男子組。”

    若白的聲音使百草的注意力從初薇身上移開,凝神聽他解說今天比賽的安排和規則。

    “目前全館的女弟子一共有十二人,分成兩組來進行選拔。初薇和秀琴在以往的館內比賽中成績最好,所以將她們兩人分在不同的組,其餘的人由抽籤決定進入紅組或是藍組比賽。賽制採用淘汰制,由從紅組和藍組勝出的兩名弟子來爭奪代表松柏道館出賽今年道館挑戰賽的資格。”

    若白穿着雪白的道服,腰繫黑帶,神色淡淡的,目光從一個個站得筆直的弟子們身上掃過,問:

    “聽清楚了嗎?”

    “是——!!”

    “好,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熱身十五分鐘,女子組的比賽正式開始。”

    “是——!!”

    弟子們齊刷刷地高聲回答,聲音還在練功廳內持續迴盪時,初薇卻從隊伍中走出來,站到若白麪前,垂首對他行禮,蒼白着面容說:

    “師兄,我退出這次比賽。”

    弟子們面面相覷,全都傻住了,目瞪口呆地盯着竟然說出那種不可思議的話來的初薇。

    “爲什麼?”若白打量初薇,眉心一皺,“是生病了嗎?堅持一下,等今天館內比賽結束後再好好休息,還有,不要再說出退出比賽這種沒有志氣的話。歸隊!”

    初薇一動不動。

    她握緊身邊的雙手,幽黑的睫毛依舊低垂着。

    “師兄,我退出這次比賽。”

    她重複了一遍,靜了幾秒,又決絕地說:“而且,從此以後,我退出跆拳道的練習,再不參加任何比賽。”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若白盯着她,眼神驟然變得冰冷,練功廳內的溫度也驟然彷彿降至冰點。

    “我知道。”初薇輕吸了口氣,聲音木然地在屋裏迴盪,“其實,我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跆拳道,只是因爲我從小喜歡的那個男孩子喜歡跆拳道,於是我也想要練。”她只是想要他的眼睛能看到她,想要站在他的身邊,想要和他有共同的話題。

    練功廳的角落裏,婷宜忍不住看了身邊的廷皓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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