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呼聲剎那間使得整個庭院沸騰了起來!秀琴呆呆地站着,似乎想要確定若白的宣佈是不是她的幻聽,而其他弟子們已經興奮地向她衝過去,大聲地尖叫着歡呼着向她衝過去!

    “……爲什麼……”

    秀達甚至高興得哭了起來,緊緊衝過去擁抱住秀琴,然後越來越多的弟子緊緊抱上去,歡呼着,彷彿是贏得了一場了不起的勝利,彷彿是一場迎接凱旋歸來英雄的歡慶!

    太好了!

    是秀琴師姐!

    終於還是秀琴師姐!

    “爲什麼?”

    被興奮的人羣擠到一邊,在沸騰的歡呼激動聲中,那個乾澀沙啞的聲音是唯一的噪音。死死握緊雙手,她看不到那歡呼的人羣,聽不到那歡呼的喊聲,只有胸口的憤怒席捲而上,將她所有的冷靜和理智燃燒殆盡!

    “爲什麼——!”

    “昨天明明是我勝了!爲什麼不讓我參賽!”

    “如果是比賽前就決定了出賽人選必須要從初薇前輩和秀琴前輩之間產生,爲什麼還要進行所有人蔘加的館內選拔賽!不是說好了,選拔賽的勝出者就將代表松柏道館出賽嗎?昨天明明是我勝了!難道不是你親口宣佈勝出的是我嗎?”

    那樣憤怒的聲音!

    歡呼中的松柏道館弟子們震驚地看向滿臉漲紅的百草,就像在看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怪物,詫異這個人爲什麼還沒消失,詫異這個人爲什麼不但沒有消失而且居然還敢理直氣壯地質疑若白師兄!

    “你喊什麼!”

    鬆開擁抱住姐姐的雙臂,秀達見百草那樣憤怒地逼視着若白師兄,心頭的火氣“噌”的一下冒出來!他走出人羣,連聲對她喊:

    “什麼明明贏的是你!只要長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你和我姐相比,實力差了不止一截!如果不是你偷襲我姐,我姐怎麼可能會輸!如果不是你偷襲,勝出的人肯定是我姐!用那樣不光彩的手段取勝,你還想代表松柏道館去參賽?!”

    “我沒有偷襲。”她硬聲說。

    “你偷襲了!”

    秀達氣憤地喊過去,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明明所有人都看到她是偷襲,她怎麼可以硬是不承認!

    “我說了,我沒有偷襲!”

    她的指尖將手心掐得要流出血來!

    百草閉上眼睛。

    她胸口用力起伏了幾下,再睜開眼睛時,卻是直直盯着兩米之外的若白,僵硬地說:

    “我沒有偷襲秀琴前輩。當時我的體力已經消耗得眼前模糊,什麼都看不清楚,我不知道她在分神,我只是憑本能去進攻。”

    若白淡淡地看着她,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而且,當時你已經喊出了繼續比賽的口令,即使我能看到她在分神,我也會進攻的!比賽就是比賽,分神是她的失誤,而不是我的錯誤。如果你是因爲這個,決定取消我參加道館挑戰賽的資格,我不服氣!”深吸口氣,她胸口燃燒的澀意卻絲毫不得緩解!

    “你偷襲了!你偷襲了!你就是偷襲了!”居然還這麼不要臉地辯解!秀達連聲地喊,氣得恨不得撲過去毆打她!

    “我說了,我沒有!”

    胸口燃燒的烈火被秀達的高聲喊叫徹底激怒了,她猛地扭過頭,瞪向一臉木然站在衆弟子包圍中的秀琴,憤怒地質問她:

    “你爲什麼一句話都不說,你也覺得我偷襲了嗎?”

    秀琴似乎沒料到她竟然會這麼直接的質問她,張了張口,冷哼一聲緊抿住嘴脣。

    “我不知道你當時的狀態,可是他們都說你當時在分神!爲什麼你要分神,明明比賽還在進行,爲什麼你要分神?是看不起我,覺得我一定會敗了是嗎,所以即使分神,即使看也不看我,也不會影響你的勝利對嗎?繼續比賽的口令已經發出,那麼,即使退一萬步,就算我就是偷襲了你,你敗給我又有什麼話說!”

    松柏道館的弟子們聽得全都傻掉了。

    天哪。

    這個百草平時不是一個特別沉默的女孩子嗎?每日裏見她一語不發地洗衣服、掃地、擦墊子,甚至蹲在小路上認真地去擦拭每一塊鵝卵石,還以爲她是非常能忍耐的溫順的人呢。

    居然。

    發起怒來如此可怕。

    “說完了嗎?”

    若白平靜地望着百草,彷彿她的怒火對他而言一點影響也沒有。等了幾秒鐘,見她身體僵硬着沒有再繼續說話,他才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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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無論昨天秀琴是因爲什麼敗給你,你的勝利都是無可置疑的。但是代表松柏道館參加道館挑戰賽,秀琴比你合適。”

    “爲什麼?”百草直直地瞪着他,她需要一個理由,而不是這樣一句輕飄飄的話,“你爲什麼認定她比我合適?如果只要你認定就可以,爲什麼還要進行所有人蔘加的館內選拔賽!不是說好了,選拔賽的勝出者就將代表松柏道館出賽嗎?”

    若白眼神淡漠。

    “因爲昨天幾場比賽看下來,你的打法僵硬單一。在道館挑戰賽中,只靠蠻力只會輸得一敗塗地。”

    百草呆住。

    只靠蠻力,打法僵硬單一……是的,她也意識到了,這是她致命的缺陷……可是……半晌,她的聲音澀在喉嚨中,困難地說:

    “可是,我只是缺乏一些比賽的經驗,我會進步的!昨天只是我第一次參加正式的比賽,還有兩週的時間,我會有進步的空間!雖然現在秀琴前輩也許比我的實力強,可是我會努力練習,兩週以後的賽場上,或許……或許……”

    不,她不想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她多想讓師父能坐在觀衆席中,看到她穿着道服站在正式的賽場上!

    若白麪無表情地打量她。

    可是,他一點也不想把松柏道館今年的比賽放在她那完全無法確定結果的努力上,秀琴比起她來是穩妥得多的選擇。

    她的臉色漸漸蒼白。

    冰冷和絕望讓她的心臟一點點向下墜落,她能看懂他的表情。或許他是對的,是她太自私了,道館挑戰賽是每個弟子心目中的聖戰,怎麼可能交給她這樣一個毫無經驗的人呢?

    只是最後一抹的不捨使她掙扎着大聲說:

    “但是,即使我那樣的打法,也戰勝了秀琴前輩啊!”

    “嗯,好像是個很有自信的女孩子呢。”柔和的聲音從百草身後傳來,然後那人站定在她身邊,好像不知何時已經聽了很久,含笑對她說,“我喜歡自信的人,但是你知道嗎,自信和自負是有區別的。”

    百草怔怔地看向她。

    “你不太明白爲什麼若白會做出這個決定,是嗎?不如你和我實戰一場,也許就能體會若白的苦心了。”

    婷宜的笑容溫柔美麗。

    然而在清晨的陽光裏,那笑容卻又有着俯視的憐憫。

    練功廳裏坐滿了松柏道館的弟子們,若白盤膝坐在最前排,亦楓和秀琴坐在他兩旁。

    婷宜換好了道服。

    長髮紮成高高的馬尾,在雪白道服的襯托下,她多了幾分美麗出塵的帥氣,對比得站在她對面的百草愈發像個小女孩般青澀纖瘦。

    這一戰。

    百草永生無法忘記。

    對當時十四歲的她來講,這是一場幾乎將她的信心完全摧毀的對決,甚至稱得上是她生命中最屈辱的一戰。以至於多年之後,她還會偶爾夢到當初與婷宜的這一戰。

    她卻從來夢不到細節。

    因爲當時的她,連婷宜是如何出腿都無法看清。

    “啪————!”

    一記反擊橫踢如雷霆般踢中她的左側腰!

    “啪——!”

    一記前踢將她重重踢倒在墊子上!

    “啪——!”

    一記側踢將她踢翻!

    “啪——!”

    一腿後踢將她踢出墊外!

    “啪!啪!”

    兩記雙飛踢在她的腹部和前胸爆炸開,跌倒在墊子上時,胸口翻涌的血氣讓她的喉嚨一陣腥氣,身子痛得彷彿再也爬不起來……“啪——!”

    她被踢得仰面倒下,耳邊的轟鳴聲使她聽不到墊子周圍的弟子們交頭接耳的聲音。

    “啪——!”

    又是一腿後踢,踢在她的臉上,鼻樑痛得似乎爆開,熱熱的黏稠液體流淌下來,她喫力地想要撐着爬起來,眼前卻一陣紅一陣黑,彷彿整個世界都在瘋狂地旋轉……彷彿有人衝過來拼命喊她,試圖將她從墊子上攙扶起來,百草閉着眼喘息了好久,才勉強看清楚面前那張急切擔心的面容是屬於曉螢的。彷彿在慢鏡頭的電影中,她腦子空白一片,喫力掙扎地想要站起來,曉螢扶住她的身子,有另一雙手也伸出來輕柔地取下她頭上的護具,用溼毛巾輕輕擦拭她臉上的血污。

    那雙手是屬於婷宜的。

    她的笑容溫和如月光,手指白皙輕柔,卻似乎帶着冰涼的觸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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